朱标的意思,陈逢大概已经理解了。
不外乎就是让他能够更加深切地感觉到,身为自己人、作为太子党,他将受到如同春风般温暖的对待。
简而言之,朱标让陈逢查探工匠搞事的真相,或许只是给他一些小权利时,顺带给出的借口。
因为一群曾经的待死刑犯,压根就不可能被当正常人对待。
像什么脏活累活,肯定也都是归他们所有的。
最关键的是。
这群人本身就是罪人,有些人甚至可能还都已经牵连到了自己的九族。
这样的一群人,在经历了过度劳累、不被当人的待遇之后,又怎么可能忍着不去偷偷摸摸的诅咒朱元璋?
而且,还有极大的概率不会被发现。
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是一个法不责众的局面。
这谁忍得住啊?
但凡是正常人,估计都得搞点事情出来吧?
更为关键的是。
以上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十三岁就开始监国理政,身旁时刻都会有一大群人精时刻教导,更有朱元璋时时提点的朱标会想不到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由此也就可以断定,朱标大概率是能够想象到这些工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的。
说不定朱元璋还曾给他讲述了其中的缘由。
更说不定的是,也正因为有了这一段渊源,朱标才给这些人求了情。
综合以上的猜测。
陈逢断定,朱标内心里的真正目的。
极大概率是想借机此给他一点权利,让他看起来更有几分帝国继承人党羽的模样与威风。
当然,如果陈逢能在这期间带给他点意外收获,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都只是陈逢的猜测,具体对不对,还要再看上一看。
或许朱标,真就觉得这些匠人背后有阴谋呢?
也或许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由李善长搞出来的,其目的就在于,要把朱元璋框定在南京。
而与此同时,朱标恰好发现了一些李善长搞鬼的蛛丝马迹。
于是乎,也就将陈逢这颗闲棋利用了起来。
这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具体内因是什么,陈逢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无法确定。
所以,他在琢磨了一阵之后,也就不再继续去想了。
放下心思以后,陈逢郑重地向元春表达了谢意:“多谢元春公公,若非公公提醒,陈某就算再怎么聪明,恐怕也都是想不通其中缘由的。”
“陈大人之前不都说了吗?我等都是为了太子做事,既是如此,又何以言谢呢?”
元春则是摇了摇头,随即更是轻飘飘地一句话间,就把自身的功劳甩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都是为了太子办事,但公公所为,陈某终归是要记在心里的。”
“陈某可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陈逢本就是个顺杆爬的外向性子,所以他当即便表示,已将这份人情记在了心里。
虽然严格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人情可言,也没有多好的交情,更不可能有太好的交情。
但元春毕竟时常在朱标面前行走,能不得罪,陈逢自然是不想得罪的。
否则的话,对方一旦在某个关键时候歪一歪嘴,陈逢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元春微微一笑,也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陈大人既已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咱(za)家的差事也就算是了了,这就得走。”
陈逢连忙道:“公公远来一趟不易,要不就再多留一会儿,也尝尝国子监的饭食?”
“不了,咱家还得快些回京复命呢。”
元春摇了摇头,道:“更何况,只要您陈大人还在这中都国子监,咱家还怕没有机会再来吗?”
‘这是在说,太子一般不会随便给人发教令吗?’
陈逢秒懂,随即拱手道:“既如此,陈某便不远送了。”
听到陈逢这么回答,元春实在没忍住,下意识地便多打量了陈逢两眼,满脸都是诧异。
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也就是随意地提示了一句,陈逢也就明白了过来。
更为关键的是,陈逢还那么的自信,好像内心里已经确定了,太子必然会再给他传教令似的。
思索间,元春不由得便抱了抱拳,更显亲近的道:“陈大人公务繁忙,然则也莫要忘了注意身体。”
说完之后,他又跟陈逢点了点头,而后方才转身回了国子监的正堂大厅,叫上其他几个一同传达太子教令的伙伴一起离开。
说是不送的陈逢,则是一直目送对方离开之后,这才回转正堂,完成点卯。
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陈逢好像压根就没有受到朱元璋、朱标的两道口谕影响似的,一如之前一般巡视学堂,处罚调皮捣蛋的学生。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时分,陈逢又跟阮玉宸请了个假,对方这次倒是没有再推脱,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还从侧面告知于他,就算是回来的晚了,也不防事。
一句话,只要国子监有他阮玉宸,就绝不让陈逢陷入麻烦。
陈逢则是满脸淡定地接受了这一切。
“这阮玉宸……”
直到走出国子监的大门,他方才驻足感慨道:“居然跟我一样,也是个顺杆爬的性子,真是巧了。”
不过他也没多嘀咕,说完这句话,便走向了距离国子监不远,坐落在鼓楼旁的大通书铺分店。
“京师来了信,数个掌柜皆言,您的大作非凡俗可比……”
“这不,契书我都给您备好了,就怕您找其他书店,真要那样的话,京师的那些掌柜,非把我活撕了不可。”
陈逢刚一进店,之前面对他时还略有傲气的掌柜,当即便仿佛从里到外都换了个人似的,所说的话,那叫一个好听。
“四成半?”
陈逢没理他,径直拿起契书看了,而后便惊讶的道:“这样的分成,你们店里还能赚钱吗?”
作为太子面前的红人之一,原身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书生。
实际上,他什么都懂。
比如说书店里印书,一般来说给到四成,就已经算是薄小利微了。
当然,由于穿越之故,这份记忆现在已经被陈逢融合到了一起。
因此,他大小也能配得起懂王之称。
也正因此,陈逢此时才会那么的惊讶。
“您的大作……”
掌柜的还想搪塞过去,但在看到陈逢的表情之后,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位大人想与您结个善缘,另外…只要书能卖得出去,哪怕是四成五,小店其实也还是能赚一些的。”
掌柜的都说到这一步了,按照道理来说,陈逢该直接接受这份善意才是。
不过想到朱元璋,他的内心便是一颤,因此想也没想就让掌柜地将契书做出了改变。
“四成吧。”
“另外告诉你家大人,陈某并非不识抬举,只是眼下我刚到任,若是凭空传出了闲话,也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按规矩来吧。”
陈逢作了解释。
‘真要按规矩来,给您五十两也就打发了,就算最高,也就只能给三成五啊……当然,京城的一些大人物,显然不在其列,不过您跟他们能比吗?’
掌柜的听到陈逢这么说,实在没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阵之后,方才满脸堆笑的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按规矩来。”
于是乎,原本四成半的契书,就这么被陈逢改成了四成。
不过虽然少赚了半成的钱,但他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这却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之后,陈逢也就想要走了,毕竟他还接了太子教令,终归也是要去正在营建的中都皇城走上一遭的。
掌柜的连忙起身相送,同时也告诉了陈逢一个没有询问过的关键问题。
“最多三天,您的书就会在整个应天府铺开了,再有个七八天时间,整个南方的大部分书店里,都将有您的大作一席之地。”
“好。”
陈逢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径自走了。
“官不大,谱还不小,真不知道那位大人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不过,这就跟我们这些小人物无关咯。”
目送陈逢离开的掌柜,等他走远了之后,忽然便大发感慨地嘀咕了一阵。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位大人这么看好陈逢。
不过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一般,这些都跟他无关。
所以他也就只是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说了。
……
“该做什么呢?”
走在前往中都皇城的路上,陈逢不由得便发起了愁。
是的。
在获得了一定便宜行事的权利以后,他就想要将其利用起来了。
比如说,找工匠做点东西,让工业的力量,首次在这个时空里绽放光芒。
但第一件东西到底要做什么,却是把他给难住了。
蒸汽机显然是不行的。
因为那东西虽然听着简单,但实际上说起来,却还是很难的。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毕竟来说,陈逢前世早在高中的时候,也就看过了蒸汽机的配置过程。
这对他来说,真的不难。
难的是,蒸汽机的一些主要材料。
比如说橡胶圈。
没有这东西的话,蒸汽机的密封性就会差。
而一旦密封性差强人意,蒸汽机也就成了一个铁疙瘩,压根就发挥不出其本来的能力,甚至连一小半的能力,也都可能发挥不出来。
当然了,橡胶圈其实是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的,比如丝绸。
不过要发明蒸汽机的话,以上的材料问题,还属于小问题的范畴之内。
最大的问题在于,蒸汽机是用铁打造的。
也就是说,就算别的都不说,光是铁料的用量,便有极大的可能会触及到中都守备的神经了。
陈逢这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事情?
显然不可能啊。
所以,蒸汽机自然也就不适合作为他的第一项发明创造了。
“嘶……”
陈逢思索到这里时,忽然感觉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冷,不由得便嘟囔道:“要是有一个暖宝宝在,那就好……嗯?”
“暖宝宝?!”
“aO5……a!”
“对啊,只要有醋和碱,我就能制作出暖宝宝的内部保暖材料,再加上一张牛皮,一台圆盘发电机……”
“啊哈哈哈!”
“我真是个天才!”
街头之上,陈逢突然大笑了起来,引得无数路人侧目。
但他却毫不在意,之后更是犹如脚下生风,无比兴奋地便朝中都皇朝跑了过去。
“这人,有病吧?”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个读书人,大概又疯了一个?”
“兄台所说之又,当作何解?”
“我们村里之前有一个读书的人,然后吧……”
路上的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