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24小时不停歇运转的悬磁轨道车，开始了今天的第六个班次。

每小时绕城一圈的轨道车根据行进的路线不同，在上城区有12跳线路，在下城区有4条线路。

郑启乘坐着4号线路，仅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达到位于上城区东部郊区的职业学校。

这是一所专门培养公司上班族的学校。

也是下城区居民，唯一交得起学费的学校。

职业学校授课的目的，是为久安财团的各个分公司培养基层员工，90%以上的生源来自于想脱离下城的家庭。

500一天的学费，持续教学12年。

一家三口的家庭勒紧裤腰带，拼命加班才能保证生存和一个孩子的教育。

其中出现任何意外，对于一个抗风险能力低的家庭来说，都意味着阶级晋升的失败。

无论前面投入了多少时间，多少金钱，只要没有拿到毕业证，就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聘用。

迈出悬磁轨道车的车门，时间已经来到早上的7点34分。

郑启踏上一尘不染的奶白色瓷砖，车站里上百个大小不一的全息投影，闪耀着缤纷的色彩，循环往复的重复着既定的动作，播报着万年不变的甜美声波。

“久安保险，人生的所有意外都有人买单。”

“久安医疗，宝贵的的生命由我们保驾护航。”

“改造人格斗赛第54赛季即将开启，久安娱乐会员折扣，直播观看权限仅售1999元。”

“猎虎机械臂全新版本上线，格斗王者辛夷同款装备，久安机械限量发售，仅售16999元。”

“久安会所，男人的加油站，百朵鲜花新上，正待您亲手打开花苞。”

......

郑启的内心毫无波动，随着急切冷漠的人群走进站台通道，踏着升降梯走出车站。

洁净整洁的街道上处处充满了节奏欢快的电子音乐，空气里飘荡着柑橘海盐味的清香，行走在高楼林立的街道上，每个人都穿着得体，颜色鲜艳。

完全不似下城肮脏的小巷。

郑启皱了皱鼻子，他还是更习惯略微刺鼻的酸臭味道。

步行十分钟后，郑启走入一座高35层的钢铁大楼，这是郑启接受教育的学校，12号城高等职业学院东区分院。

“欢迎您的到来，郑启同学。距离早上的第一节课还有13分钟就要开始，请您提前进入教室，准备接收新的知识。”

楼梯口的门禁在每个人进入时，便提前完成了身份扫描。

拦路的闸口和升降梯都需要身份识别才可以使用，没有获得批准的人无法使用，除非高权限的管理层授予临时权限才可以暂时使用。

踏入升降梯中，郑启按下了23楼的的按钮，一路直达学校的行政楼层，学校的所有行政部门中，除了校长室占用了顶层的35层，其余部门全都在这一层。

按下教导主任门口的门铃，全息屏幕上出现一个中老年男人的身影，问道：“郑启同学，有什么问题么？”

“我来办理休学。”郑启说道。

“进来吧。”

金属感应门瞬间开启，郑启随之进入。

办公室内面积极大，相当于郑启家房子的五倍。

实木打造的书架在这个时代里是奢侈品，皮质的沙发成套的摆放在中央的位置，中间的茶桌上烫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咖啡，行政主任带着眼镜喝一口咖啡，翻一页书。

“郑启同学，坐过来说。”

郑启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望着年过花甲的教导主任，说道：“我尝试在虚拟世界里申请休学，教导处没有同意，他们建议我直接来您的办公室和您谈。”

教导主任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圣经》，说道：“我了解了你的情况，对于你双亲的去世我表示遗憾。”

“我也查看了你的账户余额，你并没有学费的压力。”

“我相信你也清楚，职业学校是帮助你跨越阶层的唯一渠道。你的父母为了让你跨越阶层，成为一名真正的上城人，已经努力了十一年。”

“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放弃。”

郑启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感情，十只交叉放在小腹上，慵懒的靠在真皮沙发上，缓缓说道：“抱歉，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在这之后应该没有时间来完成学业。”

教导主任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如同一位温和的长辈一样，循循善诱：“任何必须要做的事情，与读书比起来总是微不足道的。”

“你还小，容易被人蛊惑走入岔路。

你仔细的观察下上城整洁清香的环境，对比下城泥泞肮脏的小巷。

新鲜可口的食物与合成食物的巨大差别你没体验过么？

俱乐部之间的火拼。

丸子和注射器的泛滥。

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的机械疯子。

肮脏下贱的皮肉客。

这些在上城都没有。

这里只有和平、美好、幸福的生活。

听完这些，如果你依旧选择休学，那我无话可说。”

郑启点点头，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说道：“听完您的讲话我收益良多，果然我还是适合活在‘肮脏下贱’的地方。

请问，现在您可以为我办理休学了么？

或者说退学也可以。”

郑启极其地讨厌上城人如此看待下城人的生活。

混乱、肮脏的下城里充满了灰色产业没错，有选择的话没人不想从事光鲜亮丽的职业。

对下城人来说，生活，就是生出来，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教导主任和善的脸色瞬间一变，冷着脸，漠然地说道：“按照学校规定，退学需要结清整月的学费。你在学费缴纳中心缴清这月的学费，就可以在线上教导中心办理退学了。”

“我明白了。”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郑启瞥见了教导主任的眼神。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自己看泥泞巷子里奔走的老鼠一样。

郑启出门之后，教导主任嘬了口咖啡，感叹道：“最近生源的数量增长的过于缓慢，奖金比上个月都少发了5W，头疼，真是头疼啊。”

和善的教导主任揉了揉太阳穴，将通讯列表拉到最下方，与ID名为‘野狗’的人发起了通话。

“一个没有改造过的小鬼，最近不知道在哪里发了横财，账户里还有大几十万。”

“我会把他的行程还有地址给你，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来。”

野狗：“我老婆生病了，这次我要多分点，我要三成。”

教导主任眼角一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道：“下贱的狗没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你肮脏的崽子好像要毕业了，但我觉得他还不适合毕业。你觉得是延期一年，还是两年、三年？”

野狗：“别，千万别！”

“我错了，您给我多少都是对我的恩赐。”

教导主任的嘴角挑起友善的弧度，像教育学生一样温和地劝解道：“你得记住，你是肮脏下贱的野狗，因为有我这样高贵的主人才有了荣耀。”

“我给你，才是你的。”

“我不给你，你就好好对我摇尾巴。”

“摇得好看，摇得得主人开心，善良的主人才能多给你半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