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打?这个词倒是新颖别致。”道君天子笑道,但随即眉头一皱怒道:“难得这王伦不但忠心能干,还如此的勇于任事,生辰纲之事明明与他无关,他却要揽责上身,把这个罪责揽到自己头上。他虽然在梁山当县令,但是当时他管不到济州地面,生辰纲被夺他有什么罪责?依朕看,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连朕的贺礼都敢抢,这济州的时局已经糜烂到了什么程度?也多亏了他能如此雷厉风行,否则济州岂不是要天下大乱?现在王伦新官上任便如此用命,那济州知州是干什么吃的?”
一旁的蔡京瞟了一眼身边的高俅,开口道:“官家,那济州知州李毅虽然无功,好在数年来在济州任上也无大过。”蔡京这个话其实已经有意拉拢王伦了,蔡京看得出来,王伦已经简在帝心,毕竟高俅也在,与其让高俅开口,还不如自己抢先开口,反正外面已经在传王伦是自己一党了,与其含含糊糊,还不如把这个人情落实。
赵佶怒道:“无大过?治下巨寇横行,连皇家贡品都敢抢,他还要什么大过?朕刚刚已经看了,短短数日,王伦已经抓了上千贼寇,这些贼寇难道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还不是他尸位素餐数年,导致今日之祸?朕看他根本无能代朕牧狩一方,将他调回京来,别让他在给朕祸害地方了,之前王伦不是推荐李纲为巨野知县么?朕看便将李纲任命为济州知州,至于巨野知县,让王伦再推荐一个。”
蔡京连忙躬身领命,高呼官家圣明。
赵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太师,之前在济州被劫的生辰纲乃是大名留守梁世杰派人押运的吧?”
蔡京心里一沉,忙道:“官家圣明,确是梁世杰派人押运,因一时不慎在济州被宵小所夺,梁世杰对此痛定思痛,也在大名大力整肃。”
赵佶道:“他是你的女婿,你要替朕看好,莫要再犯如此大错。”赵佶的话并不重,但是在这个时候说可就有些意味了,虽然赵佶可能只是无心之言,但是蔡京不能那么认为,他必须认为赵佶已有让梁世杰滚蛋的意思了,居安思危,这条金科玉律不但适用于天子、也适用于一切人,特别是蔡京这样的奸臣,如果没有这份心思,早就在仕途上被那些忠臣和自己的同类狙击而死了。
赵佶对蔡京还是很满意的,他确是不喜政务,说了这么多已经感觉有些烦了。又拿起王伦的另一封信,笑道:“太师、高俅,那王伦居然给朕上了个条陈,认为万岁山不足以彰显皇威,建议朕更名为寿山艮岳,尔等以为如何?”
蔡京闻言心中大惊,心中更是后悔不迭,他惯于逢迎天子,对这万岁山他早有看法,只不过数年来未曾想到一个好名字,故此便未曾和天子提过。如今听到天子所言,以蔡京的才华来看,这个词简直就是对万岁山最好的定语。
蔡京和高俅连忙跪倒道:“官家此名乃上上之佳,微臣附议。”其实他们都知道,官家这么一个问法,其实心里已经确定了,别说他们都认为这个词好的不能在好了,就算是认为不好,官家都定了他们岂敢说不?
赵佶笑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好,那朕便将其更名为寿山艮岳。对了,你们都过来看看这画如何。”
两名宫女抬着一幅卷轴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
只见画上是一座奇异的亭台楼阁,造型奇特,异常典雅,与现在的建筑艺术风格迥异,但却让人感觉赏心悦目别有一番情趣,特别是那十二个铜雕的兽首,暗合十二生肖,还能喷水,实在是巧夺天工。
蔡京首先开口道:“官家,此画中园林完美无缺,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赵佶笑道:“这乃是王伦王卿家耗费大量心血绘制而成,而且王卿家已经着手开始制造了,这十二兽首将于三个月后运抵京师安装成型。”
蔡京、高俅心中惊疑不定,不得不承认,难怪这王伦深得天子喜爱,不但会逢迎天子,更有一套真功夫,还肯花心思,更会敛财,有担当,这样的臣子换那个皇帝不喜欢?更何况这道君皇帝本就是一个文艺青年。
高俅还好,王伦本就是他的一党,但蔡京心中却不是滋味,特别是想到刚刚天子对梁世杰的不满,心中更增怒意。
济州在地方整肃过后,真正的大事就要逐渐启动了,王伦不敢在这个时候马虎。这日王伦正在经略府中议事,忽然门外有人来报,沧州柴进庄上有人前来给王伦下书。王伦闻听柴进派人下书,心中登时不快,上一世的时候,就是这个柴进,仗着对自己有过一饭之恩,哪怕日后自己已经加倍的图报了,这厮依然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下命令,简直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厮仆看待。
最让人心寒的是,自己一直对他敬重有加,可是他不但把祸水东引送来林冲,更在林冲杀了自己之后双手叫好。如果这厮对谁施舍了嗟来之食都一视同仁也就罢了,但后来证明,他这种太上皇的派头居然只在自己面前使用,而在那些不把他当回事的贼匪面前,他反而跟一个孙子一般的点头哈腰。
可以说,这柴进就是个软欺硬怕的奸恶小人,他这个时候给自己来信,恐怕还以为自己会为他马首是瞻,打算摆摆他大恩人的派头吧?王伦心中冷笑一声,随即吩咐人将那信使带进来。
那个信使进来后,看见王伦也不势力,只是大刺刺道:“阁下就是王伦?”
王伦摆手止住左右抑郁发作的众人,温言道:“本官便是济州安抚使王伦。”
那人道:“我家庄主有信,让我交给你看,请你按照他信上的吩咐去做。”说着掏出一封信,自有一旁的差役接过呈给王伦。
王伦抽出信笺仔细看完,笑道:“你家庄主是在给济州安抚使衙门下命令么?”
那人道:“怎么想是你的事,反正按柴大官人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王伦冷笑道:“混账,朝廷有律法在,岂容你一介白丁在我安抚使衙门狂妄放肆,何涛,将此人给我拖下去,不需脊杖,上夹棍、火链。”
左右众人早就怒不可遏,何涛也按捺不住,命人将此人拖到堂下,何涛也是真生气了,王伦就是自己的在世父母,自己的前程都在王伦身上,岂能让王伦如此受辱?而且这也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不亲自动手还行?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那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风,只是不断讨饶,但王伦没发话,何涛岂能如他所愿,当即就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给他上刑,如果人犯晕过去了就用冷水泼醒,如果冷水不行就换开水。
半个时辰后,才有差役出来道:“相公说了,把此人拖回去。”
再次回到堂上,那人再也不敢耍横了,只是忍痛趴在地上叩头求饶。
王伦道:“看在柴进是太祖所封的功臣之后,本官饶你一命,你且回去告诉那柴进,让他奉公守法,否则他日必有天理报应。”
那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乖乖的被官署差役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衙门外面自然有柴家庄的随从等候,见到自家信使不成人形的被丢了出来,也不敢多问,连忙七手八脚的把此人抬到车上打马而逃。
此时,议事厅上的众人已经将王伦递过来的柴进书信传阅完毕,李纲怒道:“相公,柴进这厮也过于托大了,他虽是后周苗裔,但不过是白丁一个,居然对朝廷命官指手画脚,更要为那些罪大恶极之辈张目,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座众人也无不义愤填膺,他们都是亲眼看见那些恶徒是如何糟蹋老百姓的,换做以前他们也许注意不到,但是自从跟了王伦,不但通过在东篱大学的学习中了解了民生疾苦,更亲眼目睹了太多的人间惨剧。看到柴进对那些所谓江湖好汉的赞美无不感到恶心,更对这个小旋风鄙夷至极。
史进、朱武、杜嶨这些江湖出身的甚至于面上发烧,虽然他们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但是曾经落草为寇,自己手下有没有人作奸犯科他们心里还是清楚的,就连邓飞这个从不杀人的汉子都觉得有些羞愧。
石秀起身道:“哥哥,小弟的情报司有报,那柴进最近一直在联络各地黑道人物,貌似在组织什么联盟,小弟分析,极有可能要对哥哥不利。”
酆泰怒道:“那狗贼胆敢如此,我老酆就砸烂他的狗头。”
王伦笑道:“石秀兄弟说对了一般,柴进联络黑道人物是必然,但是如果说他敢对朝廷命官下手,他还没那个胆子,我估计,他是打算扶植一些人马和我们作对罢了,但是直接杀官造反,他柴进不会。”
王伦微微一沉道:“石秀兄弟,柴家庄你好好看着,不过无需什么动作,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他至少近期不会做什么。而且柴进地处沧州,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我们也够不到他们。现在我们济州百废待兴,把精力浪费在他的身上实在得不偿失。各位兄弟还是要把心思放到我济州的建设上来。”
石秀闻言躬身领命,其他人也纷纷唱诺,他们也知道王伦说的乃是正理。
其实王伦不想动柴进,还有一个考虑,柴进的能量非同小可,如果现在把他斩首了,他那些势力也就成了一盘散沙,变得没什么力量了。而王伦需要他这些力量拧成一股绳,这样才能成为一种威胁,最好让他们再打破一两个州府,做下些大案,自己出兵剿灭才算是名正言顺,毕竟,猪还是要养肥了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