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文公十八年:“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
相传梼杌为颛顼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分好坏,不辨是非,警告他只会让他更加顽劣,不管他他又十分嚣张,对待坏人,他十分亲近而对好人,他通通赶尽杀绝,乱了天常,最后被尧帝流放到了宾门。
……
苏幕遮参加完婚宴,冰不多做停留,他拒绝了其他人一起出去玩的邀请,连夜回到了苏记店铺。
回到家后,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解酒,刚刚在婚宴上被人敬了好几杯酒,而苏幕遮平日好酒,所以现在倒是有些头晕目眩。
黄一黄二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也是去纸别墅休息了,倒没有来打扰苏幕遮。于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屋里只余他一个人,悄然无声。
苏幕遮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任那灯光照耀在脸上。其实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他早都习惯了,不是吗?
“小子,没想到我竟看到你这软弱的一面了。”正在此时,一道声音自苏幕遮的灵识中响起。
“……”苏幕遮的脸简直黑了一大片,连那灯光都不能把它照亮了,他咬牙切齿道:“难道上古凶兽都同你这般爱窥探别人么,梼杌?”
梼杌听了他的话,倒也不生气,他笑了两声道:“不是我要偷窥你,谁让我才一打算和你结成契约,就看到你摆出了这番姿态呢?”
苏幕遮又闭上了眼,说:“那你可以等到我正常的时候,再出来同我说这番话啊。”
梼杌道:“可惜我身上的束缚,不容许我随心所欲的出现。”
苏幕遮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便站起身,拿了一面大镜子放在眼前,低声喝道:“现!”镜中便出现了梼杌的身影。
梼杌在镜中看着苏幕遮问道:“怎么我要和你结成契约,你一点也不兴奋?”
苏幕遮啜了一口茶水,慢慢道:“契约从来没有单方面的,你给我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同我索要一些东西,所以,我没什么可激动的。”
梼杌似被苏幕遮慵懒的姿态所感染,也在镜中趴了下来,他做出一个笑的表情道:“我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苏幕遮看着他,道:“所以,你突然出现,要和我签订契约,就是看中了我这份聪明吧?而让你看出我聪明的,是白小雅那件事吧?”
梼杌点头:“对,我现在想问问你,你是如何知晓郑琛便是杀人凶手的?”
苏幕遮回忆了那已死之人生前的种种言行,道:“我去白宅后,发现了几件事情,正是这些事情,才让我怀疑他有问题。”
梼杌又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苏幕遮指尖摩挲着杯沿,道:“一,我刚去别墅时,管家告诉我这是白宅,而且后来婚礼也是在白宅举行的。一般的婚礼,都是在男方家或者酒店里举行。这样只能说明,郑琛的身家并不如白小雅。”
“二,我问过郑琛,有没有在白小雅的房间里发现过奇怪的纸,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没有,若他说有,还不会这么快让我怀疑。因为,喜鬼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只有某人在白小雅的房间里放了引鬼符,才会将它招来。很显然,郑琛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毁掉引鬼符就毁掉了证据,却不想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况且,整件事最大的漏洞就是引鬼符引来的是喜鬼。若真如郑琛所说,他和白小雅如此相爱,那害死白小雅的便应该是丧鬼,丧鬼会杀死恩爱的夫妻。而喜鬼,杀的却是同床异梦的夫妻。所以事实上,如果不是白小雅不爱他,便是他不爱白小雅,很显然,是后者。”
“三,他曾经说自己猜测,杀死白小雅的不是人便是鬼。正常人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向警察报警,彻查这件事吧?他却先找到了我,说明他早已知道白小雅是被鬼所害,而他这么急得找上我,无非是怕喜鬼害死白小雅之后会继续去害他。”
说到这里,苏幕遮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想再说了,倒是梼杌催促道:“别停,快继续说下去啊!”
苏幕遮深吸一口气,道:“最后一点,郑琛这个人其实很好色,而且男女不忌。比如他对我的动作暧昧,还有见到狐卿时的一瞬惊艳,连哀痛都忘了装下去。而白小雅,咳,长得不是那么美丽,他却说自己对白小雅非常深情。从这一点,可以说明他有野心,与白小雅谈恋爱并结婚一定是想从白小雅身上谋求些什么。”
“因为这些怀疑,我特意连夜去殡仪馆查看了白小雅的尸体,呵,结果我发现她的魂魄竟然没有丝毫的消散,这说明她心中有极大的怨气,却因为杀她的那只鬼没有离开,而不敢回白宅找郑琛报仇。所以,我就顺手帮了她一把。本来么,郑琛不就是请求我帮忙消灭喜鬼嘛,我最终也做到了啊。”
苏幕遮说完这么长的话,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杯子连喝了两大口水。
梼杌听完他的分析,早已是眼前发亮,他兴奋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的智慧正是我同意与你结成契约的原因。”
苏幕遮打了个呵欠,道:“我还以为第一个与我结契的会是饕餮呢。”
梼杌笑出声来,道:“他可还在和你赌气呢,饕餮可是我们四个之中最记仇的。”
苏幕遮想起每次那只货出现,都要同自己争吵一番,不由撇嘴,你又不是睚眦,一个吃货记个什么仇?!
饕餮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我记得,你上次和螭魅对战时被他打伤,然后昏迷了吧,你既没有看到之后的事,又如何知晓是我们打败了螭魅。”
苏幕遮心道这梼杌说话的跳跃度怎么这么大,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才答:“我上次昏迷的时间不过十几分钟,再醒来时螭魅已然不见了踪影,狐卿问了众妖王,他们却语焉不详,似乎有所忌惮。况且,左传文公十八年有言:投诸四裔,以御螭魅。这四裔不正是指你们四大凶兽么?综合所有的原因,我便猜到是你们出现了。”
梼杌这次真正的心悦诚服了,苏幕遮看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其实总是在细枝末节处认真观察,这份用心,比智慧还要重要的多。
镜中,梼杌的表情变得庄严而肃穆,他看着苏幕遮,道:“我们来结契吧。”
苏幕遮闻言也坐直了身体,姿态不复之前的散漫,他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梼杌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放松灵识,以灵识承认我们之间的契约就好。”
苏幕遮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调节自己的气息,尽力放松自己的灵识。
梼杌的影像从镜中消失,然后苏幕遮的灵识中便响起他的声音:“吾今日欲与渡灵师者苏幕遮结成契约,他助我解除炎之束缚,我回以助力斩杀百鬼。若有违约,则受天道之毁灭。”
紧接着,一道银色的光芒飞向了他的灵识,苏幕遮任其没入,然后脑海中响起了“契成”的声音。再睁眼时,他的银眸突然闪出光芒,瞳孔中出现了梼杌的形态,待光芒黯淡,一切便又恢复如常。
苏幕遮只觉得身体内有某一部分力量苏醒了,他的五感变得更为清明,看来这正是与梼杌结契的功劳。
他还感觉到自己背部有些微微发热,苏幕遮不知道,那原本束在梼杌身上红色的锁链,已经悄然转变成了黑色。
契约结成后,梼杌道:“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力量助你不断变强,你也需寻找一些东西祝我解开束缚。”
苏幕遮问:“我需要找些什东西?”
梼杌道:“只有你与我们兄弟四个全部结成了契约,才会知道寻找的内容。”
苏幕遮耸肩,道:“好吧,那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么?”
梼杌道:“自然,我定会知无不言。”
苏幕遮将心中深藏已久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的智慧无可比拟,力量也十分强大,为何还会排在穷奇之后?”
梼杌沉吟,道:“如果你见过大哥的力量,就不会这样再问这样的问题了。那时你便会知道:无论多高的智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就如狐狸再怎么狡智,山中的大王依旧是老虎。”
苏幕遮明白了,怪不得其他三只凶兽愿意臣服于穷奇,他想了想又问道:“混沌与饕餮的属性相似,饕餮的属性是吞噬,混沌的属性我却不明,那我又如何才能与混沌结契呢?”
梼杌的声音意味深长:“人皆道混沌不分善恶,却看不出有些恶迫不得已,有些善虚伪功利,在你能看穿之时,他自会与你结契。”
苏幕遮将他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点了点头道:“我会仔细想一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们与人结契便可获得自由,那为何你们结契的条件还是如此苛刻呢?”
梼杌道:“我们每一次的结契,都是一次豪赌,赌我们能不能被释放。若随意与不能达到要求的人结契,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那人被百鬼所杀,我们继续陷入长达数千年的沉睡。所以,我们每一次结契都只能慎之又慎。”
苏幕遮将所有的问题都问完后,梼杌打了个呵欠,道:“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有些倦了,小子,我等着你与我其他的兄弟结契,再见。”随即,他的灵识里便重归了寂静。
苏幕遮饮尽最后一口茶,揉了揉额角,觉得睡意袭来,便也去休息了……
……
作者有话说里写不下,我就在这里说下吧:之前有关喜鬼和丧鬼的记载,以及这一章里的梼杌的契约语,都是我自己编造的,请各位不要深究。至于文言文,我不确定自己翻译的对不对,因为很长时间没学过语文了。最后,这一章我只检查了两遍,因为我现在在上火车,实在太忙,抱歉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