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一来就看到杨士奇在撬他弟子。

真不要脸！

如今的内阁首辅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还要点脸面吗？还有王法吗？

“解缙！”

杨士奇看到解缙也是大感意外。

他本以为解缙早已死在冰冷的诏狱内，结果没想到现在已经出来，并且活蹦乱跳的。

杨士奇看了眼朱棣。

是皇恩浩荡，赦免了解缙？

“你弟子？”杨士奇疑惑的问道。

“苏文塘正是我的弟子，而且是关门弟子，如何？”

解缙撸起袖子，一副凶狠的模样。

只是他的胳膊太细，面容太老，看起来毫无威胁感。

这年头的文人讲究念头通达，一言不合开打是常事。

解缙年轻时便没少打架，虽然胜少输多，但依旧乐此不疲。

“可惜啊，可惜。”

杨士奇重重叹息一声，随后看向苏文塘开口说道：“若是苏先生愿意可转投我理学门下，跟着解缙，呵呵，怕是学不到真学问啊。”

“杨士奇，老东西！贬低我？论真才实学我比你们这些理学中人不知强多少倍！黄河大水不是我处理的？内阁制度不是我建议的？若是没有我解缙，你杨士奇还当不上这个内阁首辅呢！”

解缙气急败坏，感到杨士奇真小人也。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人间之耻！

妄自己之前还觉得杨士奇当这个内阁首辅，名正言顺，很是公正。

但现在看到，这人就是真小人！

抢弟子？先来比划一番再说！

解缙说着就要拉杨士奇出门较量一番。

苏文塘在两人事端扩大之前先一步拉住了两人，随后对杨士奇拱手。

“原来您就是杨阁老。”

对于杨士奇，苏文塘其实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这人是明朝初代内阁首辅之一。

其他的便不甚了解了。

说实话，在知道杨士奇的身份后，苏文塘有些不淡定了。

这可是内阁首辅！

大明朝官场上明面上的一把手！

尽管永乐年间内阁基本等于秘书集团，没什么实际权利。

但这样也很了不得了，能天天见到皇帝，进言献策。

这是多少官员做梦也想不来的美事。

要是能转投他的门下，是真的比解缙这样一个落魄大儒要强上百倍。

不过既然已经拜了解缙，不论怎样，苏文塘还是要向解缙说话的。

更何况拜得大官，也不一定是好事。

“多谢杨阁老好意，只是在下认为程朱理学还是太过理想，并不符合在下的理念。”

“程朱理学太过理想？你一个小小学生何出此言？”

杨士奇皱起眉头来了，感觉苏文塘是胡说八道。

程朱理学经过百多年发展，到如今已经是一门集大成之论。

天下读书人没有不信服的。

这人居然敢说程朱理学太过理想？

简直愚昧！

杨士奇突然感到苏文塘或许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具有潜能大才。

不过是个愚人罢了！

“竖子不足以谋，多说无益，老夫走了！”

杨士奇摇头就要离开。

对于苏文塘这样的愚人，不收也罢，真收了还会败坏他们程朱理学的名头。

“且慢！难道杨大人真觉得程朱理学能教化天下人吗？”苏文塘问道。

他这样问就是为解缙找回面子。

毕竟是自己老师，无论如何，被人这样欺负，他不帮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杨士奇听到这话立刻就停住了脚步，有些气愤的反问道。

“难道不可以？”

苏文塘则是正经的回答道：“当然不可以。”

杨士奇立刻冷哼。

“自孔夫子以儒立身后，儒之一道便一直是教化百姓的最佳选择，如今朱子将孔儒之道迈入了一个巅峰，为何可以教化天下人？”

“因为一个“理”字。”

“荒谬！朱子之学问就在一个“理”上，而你却认为这便不能教化天下人？”

现在杨士奇越发肯定不收苏文塘的对的了。

这人简直是歪门邪道！

那什么红楼梦虽然好看，但现在想想也就是奇技淫巧！不值一提！

“请问杨大人，若是世人都能通过“理”之一道，那是否只需通读圣贤书，明悟“理”之一道，就可通悟，抵达圣人之境？”

“这是自然！”杨士奇肯定的回道。

程朱理学便是这样理解世间万物的。

通晓了理越多，便越能直抵万事万物的根本，也就不用做其他事情，就可领悟天下间所有的事情。

而理从哪来？从学问书上来，从圣贤言论中来。

只要看的圣贤书足够多，知晓的圣贤言论越多，就越接近圣人之道！

就能真正的明悟天下间所有的事情！

“若是将书中的东西通读百遍千遍，自然就能明白时间任何事物，这难道错了吗？”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苏文塘直接反驳：“读的书再多，若是不下地种地，也不可能知晓田地之间的学问，不知道如何松土，如何播种，如何收获。”

“而读再多圣贤书，难道能学到这些吗？”

这些话让杨士奇眉头一皱，仔细思索，随后眉头舒展，思考好了反驳的话：“圣贤之书中也并非没有关于播种，收获的知识，如何不能学到呢？”

“那如何松土最省力，如何播种才能来年有个好收成，如何收获才会多得一些粮食，这些圣贤书中难道也有教导吗？”

这世上就算是最精妙的圣贤书，也不可能将田地间的知识给全部归纳总结出来。

这都是因地制宜，要实实在在去田地里劳作才能得到的经验。

“这……”

杨士奇没话说了。

而解缙也是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双眼闪烁。

这些话说是好啊！

而且说出了如今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弊病。

空谈！关起门来读圣贤书，并不知晓这世间的真实。

这些读书人参与到朝堂之中就是米虫，就是害虫，对大明无益！

“程朱理学中最出名的便是格物致知，而我若是格一颗竹子七天七夜，难道真能从其中领悟圣人大道？知晓通天至理吗？”

苏文塘继续问道。

杨士奇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格物致知，这四个字被杨士奇奉为圭臬，一生遵守。

但若是如苏文塘所说，格竹七天七夜，似乎还真不能通晓什么道理，顶多是盯的眼睛发酸，头脑发胀。

而解缙则是震惊苏文塘的话，好奇问道：“文塘，你当真格了竹子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