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有我觉得。”
“还是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疯狂了。”
因为工业排污,窗子外的天空呈现着干尸般的灰色,电视上关于犯罪的报道从晚上播报到白天,现在人们情绪低落,都在为生活苦苦挣扎,为了份像样的工作,这段时期人人自危。
而事实却是,哥谭成了失业者与犯罪者的天堂。
......
......
哥谭市,下午两点,富人区,安托的私人诊所。
诊所的环境就如上次来一般,绿白格调的设计风格,复古镀铜的桌椅,一般来说可以带给人们清新舒适,但...凡事总有意外。
亚瑟盯着安托墨绿色的眼睛,面部就如吸食致幻物的瘾君子般不断的抽动,胸腔就像被无形之物攥住一般。
亚瑟用力的捂着抽动的脸颊,就像是要抓住狡兔般攥住。
但,终是癫狂的大笑冲破了胸腔的制约,像是恶毒爬进笼罩城市的雾霾。
压抑不住的癫狂的大笑让亚瑟如第一次得到快感的青年,他开始不停的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亚瑟坐在真皮的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安托,他双手捂住了脸颊,但脸皮还是抽动着,他不停疯狂的大笑起来。
“嘶...呼......”
癫狂的大笑带来的窒息感就如毒蛇般盘绕在亚瑟的肺部。
就如同是胸腔被灌进了哥谭深沉的污水般,亚瑟开始咳嗽起来,他弯下了腰,骨瘦嶙峋的身形佝偻起来,像是将死的黑虾。
歇斯底里咳嗽和致命的喘息伴随着笑声传递到城市,就如怨恨恶毒的天性在不停的释放。
亚瑟的左手被他的右手抠出了血印,像是得到了警告般,他的气息慢慢开始平复,变回了那个懦弱的没有天赋的喜剧演员。
“我刚刚是不是,发病了?”
亚瑟眼睛带着血丝盯着安托。
亚瑟想抽一根烟冷静一下,但看着整洁的诊所,以及坐在皮质座椅上,穿着精细高档羊绒和顶级的KS米尔羊毛西装的安托,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他有求于安托。
毕竟是一个把诊所开在这寸金寸土的富人区的富人,他害怕在这抽烟会引起安托的不满。
“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冷静点,亚瑟。”
安托似乎看出了亚瑟的窘境,他站起身来,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包SILKCUT。
牌子正是亚瑟现在正在抽的烟。
“人们常说世道艰辛,而世界也确实是带着悲哀的底色。”
安托站起身来,从皮质的椅子上起身,他手指触摸着光滑的桌面,绕着桌子走到亚瑟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了亚瑟背后镀铜的椅子上。
“所以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亚瑟。”
安托将烟递到了亚瑟面前。
亚瑟接过了递来的香烟,而安托也没有回到象征着医生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另一旁的镀铜椅子上。
安托也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拍了拍身上的口袋,又摸索了一下。
“借个火,亚瑟。”
安托开口说道。
......
烟雾弥漫在素雅的诊室内,绿色的壁纸在烟和灯光的映照下显的发蓝。
亚瑟紧张的情绪在两根烟后,消散大半。
“失业率和犯罪率正以几何的数量增长,人们陷入了无尽的怪圈。”
“吸食致幻物,酗酒,失业,人们开始放纵自己。”
“身着暴露的舞女,买醉的人群。频繁的凶杀案与失业并没有让哥谭沦为一滩发臭的死水,相反在荒诞的氛围中,人们陷入了将死的狂欢,醉生梦死成了主流。”
“你呢,亚瑟?”
安托看着低着头抽着烟的亚瑟说道。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成为喜剧演员?”
安托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是的,我的母亲说过要给世界带来笑容。”
亚瑟看着敲击着桌面的安托,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而不是像其他心理医生一般说着些傲慢狂妄的空话来敷衍自己。
他们从来就不是为了治疗病人,只是哥谭高层用来粉饰门面的庸俗装饰。
而治疗的人...也不过是堪堪考过心理咨询出来骗钱的烂货。
“你现在还写日记吗?”
安托开始摆弄起桌上艳丽的塑料假花。
“是的,先生。”
亚瑟又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放到嘴边,深吸一口。
“很好,你带来了吗?”
安托看着亚瑟放在地上的袋子,实际上虽然是询问但很明显安托和亚瑟都清楚。
日记,就放在袋子里。
“......”
亚瑟陷入了沉默。
“亚瑟,光靠语言的交流,我无法准确清楚的了解。”
“语言可以是虚假的,但记录在纸上的文字确是拥有着力量的,就像是染血的尖刀。”
“我必须了解你,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对你的情况才有所帮助。”
“......”
亚瑟的左手握住了右手,双手不断的摩擦,他抖着腿,额头渗出了冷汗。
“所以,我能看看吗。”
安托也拿出一根烟放到嘴边。
亚瑟并不想把日记分享给任何人,但最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用手擦拭了额头的冷汗,将日记递给了安托。
“这不止是一本日记,也是本笑话集。”
“记录着有趣的想法或点子。”
安托接过了亚瑟的日记,随意的翻看了两页。
“看的出来,你很认真的准备笑话和点子。”
“而在这种人人自危的荒诞的气氛下,你仍然想成为一名当给人笑容的喜剧演员。”
“你的精神和勇气让我感到敬佩,但只是可能结果会不尽人意。”
“但事实上也确实应当如此,因为当自大和狂妄成了主流,于是讥讽的嘲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登上舞台。”
安托看着日记上的笑话,时不时的露出了笑容。
看见安托露出了笑容,亚瑟抖动的双腿开始停下,他低着头看着地上散落的烟灰。
“我在想,你能不能让医生增加我的药量。”
亚瑟深吸了一口香烟,将烟雾吐了出来说道。
“亚瑟,你正在服用七种不同的药物。”
“我想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安托看着从衣服的夹层中拿出了亚瑟的病例说道。
“我只是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了。”
亚瑟说道。
“......”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房间中只剩下了安托翻看日记所产生的纸张摩擦声。
安托翻看着日记。
[我希望我的死去,会比我活着更有意义。]
安托抬起头,发现亚瑟也正注视着他。
“你在逃避。”
“你是想成为殉道者吗?亚瑟。”
“想成为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又或者是被石块砸死的司提反?”
“亚瑟,这个世界疯了。”
“现在狂妄自大的人,跟历史中的悖逆之子是一模一样的,从前,他们逼迫先知,杀害讲真道的,现在还是这样。”
“为了埋葬父亲而卖身的典故仍在现在上演,哥谭的高层和财阀将无知的庸人奴役。”
“就像牲口,就像家禽。”
“他们用理性的借口将愤怒驯化,人们失去了对时政新闻的愤慨。”
“他们就这样腐烂,终日懒散,终至带着厚重恶意的幸福,”
“我们必须矫正这个错误的世界,就像是将指针扳动到正确的位置。”
“就像警钟,带给人们清醒。”
安托带着些疯狂以及莫名生出的恶意对着亚瑟说道。
“我给你讲个笑话。”
安托看着亚瑟说道。
“前几日,在哥谭。”
“黑帮只是因为有趣就杀死了一个孩童,在一名警察面前。”
“你觉得警局给出的男孩的死亡报告上会写着什么?”
安托将烟盒抛向亚瑟。
“什么?”
亚瑟木讷的接过抛过来的烟盒。
“自杀。”
“在男孩四肢被打断的情况下,警局给出的结果是自杀。”
“那你再猜猜,黑帮的罪行是什么?”
安托问道。
“是......”
亚瑟刚想开口,便被安托打断。
安托扯了扯衣领,活动了一下脖子,亚瑟可以清楚的听到颈椎关节复位的声响。
“无罪。”
“那名黑帮的结局是无罪,因为没有证据。”
安托继续说道。
“可那名警察...”
亚瑟问道。
“黑帮早就与警局融为一体。”
“当清水中不慎滴入一滴墨汁,哪怕只有一滴,那清水便再也不再清澈,便沦为了污水。”
“公正不阿的公堂沦为了演出着蹩脚戏剧的舞台。”
“谁也不知道腐朽的警局是何时开始溃烂的,兴许只是从少开一张罚单开始。”
“而那名正义的,有逻辑的,富有同情心的警察。在将黑帮扭送到警局的第一天夜里便自杀了。”
“同男孩一样。”
“当公正沦为了虚妄,正义感也只是勒死自己的绞绳。”
安托合上了那本笑话集,看着亚瑟。
“亚瑟,些许的幽默无法拯救你的人生,现实荒诞黑色的幽默远比你的笑话更无逻辑。”
“而同样它也无法拯救荒谬可悲的哥谭。”
“腐朽的警局,草菅人命的财阀,自私傲慢的哥谭高层。”
“药物研究,器官买卖,以及......歇斯底里的伪善之举。”
“韦恩集团用着流浪的孩童做着残忍发指的实验,就像是用细小的网捕鱼一般,他们心安理得的收割着底层人民的生命。”
“正直和理智无法承载那未竟的事业......”
“只有混乱和疯狂才是那永不沉迷的诺亚方舟。”
亚瑟有被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