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冯元敬就坐着自己的骡车前往通州。
通州归属于顺天府管理,下辖四县,漷县,三河县,宝坻县,武清县。
京杭大运河承担着漕运,而其中运河的末端就是在通州,南方运送的各类粮食、税收实物都要先抵达通州,再进入京师。
所以通州不管是地理还是政治上,在顺天府内的地位都是排在中上。
因为这里不光是运输粮食,许多外国人想要进京,也必须在通州先行逗留,再进入京师。
通州城里的各行各业的人也就非常多了,有许多是靠着给运河搬运货物赚钱,有的就是纯粹的商人了,因为这里交通发达,信息流通的也快,也就能催生商业的发展。
骡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二刻前来到了通州州治衙门,一身官服的冯元敬整理了仪表,下了骡车。
他刚下车,就有小吏过来问道:“可是武清冯县尊当面?”
“正在本官,可有要事?”
“孙州牧命小人在此等候诸位县尊,已经为诸县尊安排了住处,除了武清县,其余诸县县尊皆以到达,还请冯县尊随小人前往驿馆。”
“那其余知县在驿馆吗?”
“不在驿馆,此时正在堂内等候州牧。”
“那我也进去等州牧吧,驿馆等等再去,不急在这一时。”
小吏领着冯元敬进入了衙门,他迈着四方步在后面跟着。
冯元敬进到屋内之后,看到其余的三个知县都在,其中漷县知县和三河县知县坐在东侧,宝坻县知县坐在西侧,他的旁边还有个座位空着,不出意外,那就是给冯元敬留下来的了。
“哎呦,诸位同僚都在呢,在下来晚了。”
“冯兄,我们可都等你两三天了,怎么才过来啊。”
说话的人是宝坻县知县,他们二位是同年,自然也比较熟络,说话也就不那么拘谨。
冯元敬心说你们是专门等我的吗?不也是你们下面的人折腾你们过来的吗?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县内事忙,处理完公务才赶过来。”
冯元敬注意到孙知州的位子上,并没有摆放茶水,而且众人言谈举止也比较放松,猜测孙州牧应该并不在这里。
他坐在宝坻县知县旁边的座位上,小吏奉上了一碗热茶。
“州牧不在吗?”
宝坻知县说道:“不在,州牧也去了府里。”
也去了府里?
冯元敬了然地点点头,看来府内的知州也知道这次事情的重要性,他们的目的跟在屋里坐着的这些人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明朝的行政区划,明朝两京十三省是第一级的行政管理部门。
虽然俗称叫做十三省,但正式文书里面都是是不会出现行省这两个字的,会在地名后面加上等处。
比如山东等处承宣布政使司。
分别有三司,布政使司管理民事事务,按察使司管理刑名,都指挥使司管理军事,三司共同管理行省所有事务。
承宣布政使司下设府,府为二级行政机构,府下设州县,州县为第三级行政机构。
州分为散州和直隶州,其中有归布政使司统领的州县,为直隶州,归府管辖的就是散州。
直隶州和散州下面都统领县,只不过直隶州的地位要比非直隶州要高。
虽然州虽然领县,但在行政位置上跟县也没什么区别,州也有自己的领民,也是和县一样,直接面对基层百姓。
两京则是北京和南京,也就是北直隶和南直隶,北直隶和南直隶是没有布政使司的,两京直属于中央管辖,所以在北直隶,府就是第一级行政机构。
自然顺天府和应天府府尹的地位也就比其余的府尹高很多,地位等同于布政使司的官衔。
冯元敬问道:“州牧有没有说何时返回?”
漷县知县说道:“不知,吾等到达通州时,就没有见到州牧,州牧安排住处的目的是要等他返回了。”
冯元敬点点头,这话说的倒是挺对的,要不然知州安排住处的目的是干什么?
他也就顺势的在通州住了下来,反正县内的事务,已经让陈县丞暂时代理了,现在不回去也没事。
五天后,孙知州满身疲惫的回到了通州府衙,当时就让在通州等待的这四位知县一起来见他。
“州牧,怎么如此焦急寻找吾等?”
“怎么能不着急,我在府里都快跟他们打起来了,要不是在京城,我非打他个头破血流!”
在内的众知县面面相觑。
漷县知县问道:“州牧,发生何事了?”
“那你们来因为什么事?”
“额……这……因为……”
“别这这那那的,不就是因为征召民夫的事情吗?”
“确实如州牧所说,我是为了征召民夫的事情而来。”
冯元敬理直气壮地说道。
其余三县的知县,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冯元敬。
孙鹏举清了清嗓子,把他们的目光吸引回来。
“我去府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知州去了,我第一次在顺天府衙看到这么多人,那几天在那吵的脑子涨得难受。”
“平常有事的时候,一个个都往后缩,要不就说县内百姓疲惫,无力承担府内事务,现在看到好处了,就跟那偷了腥的猫一样,恨不得好处全是他们的。”
冯元敬问道:“州牧,那府里是怎么个章程?”
“府台的意见是,这次工部征召民夫的数额,各州县按照以往征召民夫数额进行征召。”
三河县王知县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说道:“州牧,这如何能行?我三河县虽说人口不多,可是些许民夫也能出得起的,怎么能够按照以常的数目进行征召呢?我不同意!”
以往征发民夫,各县都是叫苦不迭,生怕上面多给自己摊派任务,现在可倒好,情况完全颠倒了过来,生怕自己县内收的少了。
“王知县,平日里征发民夫,怎的不见你这么积极,总说三河县男丁偏少,三河县内的田地尚且耕种不过来,过多征发民夫会导致民怨,现在怎么不说民怨了?”
“吴知县……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此话?”
“王知县不记得,我可记得呢,当时就在这间屋子里,你跟州牧哭诉的时候,我也在场,你忘了吗?”
王知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扭过头不看宝坻吴知县,口中只是说道:“我不管那些,但是此时的民夫,不能按照往常的数目定,我不同意。”
冯元敬心中暗笑,前几天来的时候,他们还挺和睦的,一到真章的时候,都开始撕破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