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男人来到了四楼。
虽然没人为他指路,但他还是精确地找到了林初语所在的房间。
他推开门,看到了林初语,也看到了五名藏在裹尸布中的,青铜级别的侍从。
男人的目光逐一扫过,最后把视线停在了林初语身上。
“你就是它们的主人?”
林初语警惕地盯着男人,并未回答。她招招手,仆从们就立即上前,挡在了男人与她之间。
男人没有再说话,从黑袍下掏出了一张纸。
不,那不是纸,而是一副白色的面具。
只是它太轻太薄,才会被误认为白纸。
男人随意把玩着白色面具,那面具似乎以白银雕刻而成。面具本身并没有什么特色,造型也不夸张,轻薄地如同一张人脸,与林初语的仆从脸上戴着的古朴青铜面具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初语脸色阴沉的可怕,但是在看到那副面具时,她聪明的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与惊恐。
身为诡物,她当然知道,那面具代表着白银级侍从的身份。
而侍从这种东西,对于诡物是绝对忠诚的,除非死亡,否则没有任何可能献出自己的面具。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至少踏入过一位二阶诡物的领域,杀死它的侍从并扬长而去!
“带我去见她。”
男人收回面具,挥手示意。
“在你的领域中,只有你才能找到她,我暂时还没有杀你的兴趣。”
虽然男人说的话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林初语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乖乖让出了路,她的侍从也走到了一边。
林初语的退让,也露出了她身后的一道小门。
这道小门几乎是之前手术室里那间门的翻版,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林初语将它原样保留下来。
林初语看了男人一眼,自己主动进入其中,取出了一样东西,不情愿地递给了男人。
那是个有着一头金发,碧蓝眼珠的洋娃娃,除了发色与男人契合外,看不出它有任何特别之处。
男人接过洋娃娃,看着它莫名地叹气,似乎与它关系匪浅。
他竖起食指,指尖忽然涌出一道符印。
符印自他手指脱离,在半空中凝形,并演化为一个金色法阵。
洋娃娃受到莫名感召,投身入阵。
“锁灵印阵,暂时可以唤出你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在它的帮助下我们可以交谈了,小姐。”
男人淡淡地说。
金色的光点在法阵内波动,最后凝聚为一个人形。
随着光点溢出,洋娃娃似乎用尽了力气,倒在了法阵下面。
人形渐渐又凝实,看起来她是一个女孩,不过在法阵中她只保留了上半部分身体,下半部分仍是虚幻的光点。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男人问。
“林初语,这是我的名字。”
女孩微笑着说。
这个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两个林初语,但是男人并未感到意外。
一旁的林初语听到女孩说话,身体不着痕迹地抖动着。
尽管两人形貌一摸一样,但是从表情上就可以很明显地对她们进行区分。
一个脸上带着温柔笑容,而另一个神色狰狞到了极点,望向对方的眼神中也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凶狠。
被侍从簇拥着的林初语当然认得法阵中的女孩是谁。
当初是它亲手杀死了这个女孩,并占据了她的躯体。
本来它有更好的选择,但为了泄恨,还是选择了林初语的身体。
只是没想到,林初语死后,部分精神力竟然被保留了下来,想来也许是她爸爸留下的后手,不过它并未在意,任由林初语的意识存在在洋娃娃中。
“谢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能再次看到外面。”
“外面?”
男人疑惑地问。
“是啊,外面真好,不想一直在洋娃娃里面待着,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
女孩轻声说。
“是这样。”
男人沉默下来。
他本想对女孩说些什么,但现在又没法开口。
“我知道你找我是想问什么的,请快问吧,我这种形态维持不了多久的。”
女孩看出了男人的心思,替他说了出来。
她说的也没错,锁灵印阵其实是一种短时间内激发精神潜能的高阶灵阵,符阵师使用它可以暂时性地提高精神力量而不至于被诡物污染。
只是在眼下,对于这个女孩,它的作用又显得那么残忍。
对于在洋娃娃中封闭已久的林初语来说,精神力量本就已经非常微弱,她所剩余的精神力,甚至不足以在法阵中凝聚出一个完整的身体。
现在四处纷飞的光点,就是她实质化后的精神力,一旦散尽,就是她彻底消失之时。
“我与您的父亲是在一个四阶诡物构建的领域中结识的,当时我受到了错误的消息引导,被设计进入了陷阱中。”
“生死关头,是您的父亲救下我的性命。作为回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特意来这里找到你,为他传达一些话。”
“请说。”
女孩维持的笑容慢慢散去了,她没有做出悲伤的表情,但是从她的眼神中就可以读出此时她的心情。
男人顿了顿,接着说。
“他说他对不起你,当时没能保住你的妈妈。”
“可是他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变成诡物的侍从,变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所以他只能亲手杀了她。”
“现在他为了你的妈妈去复仇了,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一定要砍下那个诡物的头颅。”
男人说完了自己应该传达的话,静静等着女孩反应。
“那个诡物,很强大么?”
沉默了一小会,女孩问。
“以诡物的等级来区分,他的目标是最为强大的,七阶诡物。”
“这种等级的诡物,足以创造出一个接近真实的世界,一个以它为神明的世界。”
男人回答。
“也就是说,我的爸爸要去挑战一位创世主,我的理解没问题吧?”
女孩轻声说。
“大概是这样,您不为他担心么?”
男人点了点头,问女孩。
“不,我怎么会担心呢?我只会以他为荣。他不会苟且偷生,不会在敌人面前低头,这才是我的爸爸,我爱他。”
女孩说着,眼泪慢慢流下来,她的眼泪也是金色的,滴落到法阵上就消失不见了。
“向您和您的爸爸致以敬意。”
男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掀起兜帽,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是圣灵会的专属礼节。
他们的对话被迫结束了,因为女孩的精神力量已经耗尽,法阵之中只剩下金色光点游走。
那个坚强、爱笑的女孩,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也消失了。
男人望着法阵,胸膛小幅度起伏着,瞳孔中堆砌着彻骨的寒意,似乎那里面藏着一块冻结万年的冰。
林初语忽然惊恐地大叫。
“你不能杀我!你答应过我的!”
她能清晰地从男人眼神中读出澎湃汹涌的杀意,他的目标也毫无疑问。
“没有完成的约定都是不做数的,而且我也没有答应过永远不杀你吧?”
男人无谓地说,沉默了一下又莫名地补了一句话。
“我想,她一个人孤独地待了那么久,应该会很害怕吧。”
林初语愕然,她不明白男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