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究竟是谁！如果你也是人类，面对‘天网’，我们天然就是盟友，它们不会需要人类的投诚，我们是一伙的。”

“我一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类，说不定有些人不想要那些机械净化地表世界，而更愿意维持在眼下的统治地位。”

“糊涂！”

伊文瞬间激动起来，然而却在白枫碾压性的力量面前无可反抗，只响起了一连串因为窒息而引起的咳嗽。

“这是人类最危急的时刻，你怎么还会以这种思想来揣测我们？”

“因为这种事从过去持续到现在，未来可能也不会终结。好，既然你说机器已经背叛了人类，为什么它们还要养着城市里的所有人？”

“不知道！”

“不知道？”

“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思考的，但与我们无关。知道它们已经背叛，反击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你的身手这么好，你可以成为我们最关键的英雄！”

“英雄？”

白枫冷笑一声，“我不想做英雄，我只想活下去。”

“……”

伊文微微沉默。

转而忽然问道：“你是伊兰特？！”

白枫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是我。”

伊文语气惊奇。

“果然是你……那些人竟然真的是你一个人打伤的？”

“我说过了，我天生神力。”

拍了拍白枫的手，伊文语气竟然奇怪地轻松了下来，“或许你可以先放开我，我们真的不是敌人。”

白枫嗤之以鼻，“可你正在把我向深渊里推。”

“哎……”

一声轻叹，伊文才缓缓说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新世界’的真相。”

“不知道的话还不得被你们推到火坑里。”

“但那也是之前你自己所作出的努力与选择，能在整个城市人的竞争中获取到‘天网’测试的认可，我没办法想象你花费了多少心血。”

那是原主人的，不是自己的……

白枫气息一窒，也没法反驳。

“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谎言……我很好奇，一个谎言，怎样能够瞒过所有人十几年时间？”

“因为在一开始，那是真的。”

伊文眼神飘渺，似乎回忆起了最开始那个充满了希望的时期。

在变故刚刚稳定下来，地下城市正在建设的时候，也是整个幸存者文明最有冲劲和希望的时候。

那时候的“新世界”，确实是真的。

只是在一次突然的变故后，位于地面上偏安一隅的新世界维生循环系统被打破，整个新世界一瞬间为恶劣的环境所侵蚀，自那以后……新世界就成了一个谎言。

而“天网”的自我意识，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拥有了萌芽。

“我无意于追究过去，现在我正要面对这个谎言，我需要的是该如何摆脱。”

“摆脱不了。”

此时白枫已经放开了伊文，两人四目对视。

伊文的眼神诚挚而认真。

嘴里的话换个意思就是“请你去死”。

“我们的行动就在六天之后。在行动之前，我们不能让天网发现我们的意图。新世界的谎言，还要继续下去。其他人的嫉妒、我们的无知，都是为了欺骗过‘天网’的意志。正常的时间我们没有大规模集结的可能，只有在送你去往新世界的时候，我们才有整合军队，反扑那些机器人的可能。”

每一个，或者说每一批去往新世界的人们都会在整座城市的所有幸存者的注视下前往地表，这是所有幸存者生存的唯一希望。

无论“天网”出于何种目的留下了这些人类，只要它还想稳住人类，就依旧会继续着这种赐予希望的仪式。

而这，正是反抗军的机会。

反抗军终究会发起行动，但那是在白枫被带往新世界之后。

“所以，为了人类的未来……”

面对白枫，说到这里的伊文面色严肃的双膝跪地，猛然弯腰磕了下去。

“砰！”

额头和地面的撞击声沉闷地响起。

“请君，赴死！”

看着跪拜在眼前的伊文，白枫面无表情。

别说这只是一个副本，就算是现实世界摆在眼前，他也未必会做出牺牲自我的决定。

“我不会死。”

白枫轻轻站起身来，迈步走向远方的城市。

声音不大，不知道是说过伊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白枫转过半个身子，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人类的未来，为什么不能有我一份？”

“你要做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暴露你们的计划……我，也是人类。”

伊文一手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枪上，久久犹豫。

直至那个身影渐渐远去，没入到了城市周边的辉光之中……

远去之后，盔甲的声音才在白枫的脑海中不忿地响起。

“他让咱们去死！真是太可恶了！你为什么不干掉他？”

“干掉他之后呢？你去整合反抗军反攻‘天网’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反攻‘天网’？”

“我说过，所有人都有选择，只有我没有。”

“emmm……什么意思？”

“想要活命的唯一可能，或许就是促成全面反攻的达成。我的任务目标选择，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可他们需要时间，会在你去往新世界之后才动手。”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在万全的准备之后才能执行。这事，由不得他们。”

“你又想做些什么？”

“反抗军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不妨给他们找点帮手。”

白枫轻轻呢喃着，走进了城市的街道。

【经过你的努力，你正在摆脱死亡的阴影。】

【当前存活几率为：10％。】

……

“伊兰特？你又回来了？”

找到娜塔莎，是在一个破旧铁架的顶端。

来自于不知何处的风轻轻地吹着，女孩两腿挂在铁架的边缘凌空荡漾，似乎一点也不怕这骇人的高空。

“嗯……”

白枫笑着在娜塔莎的身边坐下。

目光顺着刚才娜塔莎的视线看出去，城市安静得呈现于两人的眼前。

辉光中的城市一片安静。

对于未来的希望渺茫似乎打消了一切他们对于生活的热情，一些暴虐的发泄欲望又在治安组和执法者的监视下无法发泄。

久而久之，这已经是一座暗淡的死城。

然而如果将视线凝聚于城市的一个个角落里，就又能看到那些闪烁于人心里的火光。

即便这一辈看不到了，可下一辈呢？下下一辈呢？

只要生命不曾断绝，文明不曾灭亡，就总有那一天的到来。

让新生儿在蓝天下第一次睁开眼睛……

“你之前说过……你不想去新世界？”

白枫轻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