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的天窗附近，成片成片的壁画连在一起。画上人们像是蚁群在荒原上奔跑，他们手持火把和刀剑，火把散发的红色光线明亮而扭曲，刀剑的清光像是月色。他们矫健的奔跑着，身上的肌肉纤毫毕现。枝桠繁茂的参天世界树在画中撑起了黯淡的天空，从墨绘云的角度看去，它仿佛也撑住了这哥特式的穹顶。黑色的巨龙狰狞又恐怖，吐出焚天烈焰。他们的眼睛都亮得不可思议，恍若在两轮金阳下闪烁着金色的群星。

“形象刻画、色彩配置、空间处理方面的确都是顶尖的！立体主义、原始风格与前哥伦比亚雕塑相融合的绘画风格……的确高明！”墨绘云赞叹不已。

“哈哈哈！”昂热叼着雪茄，耸耸肩，“我就说吧，我用的都是最好的！”

“校长，恕我直言，你这还差一点！”墨绘云说道。

“哦？”昂热饶有兴趣的问道，“哪里差一点？”

墨绘云敲敲桌子。

“办公桌么？”昂热说，“这可是华夏的皇帝才能使用的金丝楠木材质，我去华夏时他们告诉我这是从宫里面流传出来的宝贝！你也知道华夏最近对这方面的管理越来越严，这可是废了很大功夫才运过来的！”

“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墨绘云问道。

“据说这是19世纪，道光皇帝请威尼斯工匠打造的。他们说这就是华夏最顶级的办公桌，所以卖了我一亿美金！”昂热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冤大头了。

墨绘云纠结的看了一眼昂热，他早就知道京城的人喜欢坑老外，昂热对他挺好的，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跟他说他被坑了。

“我找人检验过，这是真品无疑！”昂热一眼就看穿了墨绘云的想法。

墨绘云叹了一口气，“校长我实话实说吧，这是真品假品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华夏家具的老三样吗？”

“紫檀、黄花梨、大红酸枝！”这个昂热倒是很清楚。

“楠木生长速度较快，木质不够坚硬，值得称赞的是它好看而且耐腐、不易开裂，所以楠木多用于华夏的建筑和丧葬……真正的上等木料比如说紫檀，是不会让外国工匠接手的，都是由京城皇家工匠雕刻，一张桌子雕刻加上打磨可能要好几年时间！”墨绘云说，“我曾经在电视里看见过清宫里收藏的光绪帝的紫檀龙纹写字台，那才是真正巧夺天工的办公桌！”

昂热买这个桌子至少有好几年了，现在是零九年，当时的一亿美金，应该都能卖下那真正的紫檀龙纹写字台了吧？

“哦！我竟然被骗了！”昂热打量着自己的办公桌，目光里带着些许嫌弃。不过他也不是纠结这些的人，当即说道，“绘云，下次我去华夏买古董一定带上你！”

墨绘云笑道，“我也不懂，毕竟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只是恰好在孤儿院的时候看电视看到了。”

“这么说来咱们也挺像的！”昂热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雪白的烟灰扑簌簌落下来，他洒脱的笑了笑，“我曾经也是个孤儿。”

“嗯？？？”墨绘云一脸震惊的看着昂热。昂热穿着英伦风的西装，气质温和，就像是从英国古堡中走出的老派贵族。一点也不像墨绘云，一身清汤寡水的屌丝气质。

“不像对吧？”昂热看着墨绘云震惊的神色，挠了挠银白色的头发，“我出生在英格兰的约克郡，其中的一座名为哈罗盖特的小城。”

雪茄的青灰色烟雾中，老家伙的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一些和墨绘云很相似的东西，“一百多年过去了，我只记得那里的雾很大，一年四季都是雾气。就像刚才的清晨一样，到处都是浓雾，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有的时候我甚至还会分不清这里是卡塞尔学院还是哈罗盖特小城。雾气散去，阳光灿烂的时候，人们都会跑出来晒太阳。当时的那里并没有多少旅客，都是老人和孩子，老人之间聊着天，小孩快乐的奔跑。”

“我的养父母收养了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训练我们乞讨。不过我是混血种，咱们混血种的学习能力比较强，所以我自学了拉丁文和希腊文，获得了当地主教的赏识。他资助我去伦敦读书，后来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剑桥大学。”

“校长你的经历都可以拍一系列励志电影出来了……”墨绘云说。

“别叫校长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导师了！”昂热摆摆手说，“无论是按照华夏的礼仪还是美国的习惯，你都应该叫我老师！”

“好的，老师！”墨绘云从善如流。

昂热继续说道，“在剑桥大学，我遇到了梅涅克·卡塞尔，当时的我们最喜欢站在叹息桥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美少女们穿着白稠长裙和牛津式白底高跟鞋，风吹起她们的裙角，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老天，那太漂亮了！卡塞尔后来推荐我加入秘党，成为了狮心会的成员，当时的狮心会那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屠龙青年团！”

他看着外面被阳光穿透的雾气，思绪恍然又回到了那个冷冽的清晨，狮心会被团灭的那天。往日中世纪风格的坚实古堡和风景优美的庄园被夷为平地，尸体堆积如山，朦胧的雾气中满是人类和死侍的残骸，他们死死的拥抱住对方，并不是因为感动或者原谅对方，而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用牙齿和利爪撕咬对方。一具焦黑的人影伫立在沧茫的白雾中，那是他的好友卡塞尔。叮的一声脆响，人影手中曾经饱饮龙血的亚特坎长刀破裂成一地碎片。这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风格的长刀用罕见的冷锻花纹钢打造，这种神话般的钢铁炼造技术早已绝迹，在后来的一百多年里昂热再也没有在别处见过同样材质的炼金武器。

他幽幽吐出一口浓得散不开的烟雾，“所以在私心上，我希望你加入狮心会。不过我并不干涉你的自由，毕竟无论加入哪个社团咱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致的。”

墨绘云很识趣的没有问狮心会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雪茄烟不抽的话就不会过多燃烧，所以夹在他指尖半天也没有变短，他深吸了一口，火焰点亮间，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本来蛮想加入学生会的，因为我穷嘛，哈哈。后来想想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我现在钱也够花，没必要去为了口腹之欲欠人家人情。反正我现在住的好、吃的也有营养……不过加入狮心会，里面规矩据说挺严的，我怕我受不了。”

昂热笑了，“你看我像是守规矩的人么？”

废话，带着学生抽烟喝酒洗脚的老师，怎么可能守规矩？

“老师你这不叫不守规矩！”墨绘云义正言辞的说，“这叫为了更好的屠龙而适当的改变规则！”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规矩是由强者制定的！”昂热叼着雪茄，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