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心中明白。

收集灵材灵药的过程，本就是一种历练，一份颇具价值的成长。

若是相对简单的早期，就纯粹依靠金钱去购买灵药，主要依靠他人解决仪式问题，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

等到他人无力帮助，灵材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呢？

因此。

当察觉到张百岁消失的那一刻，姜尘便生出了自行寻觅的龙脉地属灵石的念想。

幸运的是。

他也“全靠自己努力”，找到了本该成为楼兰龙脉的风水宝地，也就是眼前这一处龙穴，得到了日月精华滋养的奇特石穴。

张百岁伸手指向此处石穴的中央，捋了捋白须微笑道：

“去取吧。”

“不过，你要小心内里龙气的冲撞与反噬。”

“它将在短时间闯入你的识海，攻击你的精神意志，这是纯粹精神意志的斗争，气血并无意义，撑下来，你才能真正获得地属灵石的认可，获得它的一切。”

张百岁嘴角微微上扬：

“当然，你若是心智不够坚定，也有可能反过来被龙气夺舍哦”

闻听此言。

姜尘略微惊讶：

“反噬？夺舍？”

“怎么说？”

张百岁解释说道：

“《小荒芜经之所以推荐废弃龙脉的地属灵石，就是因为龙气衰微，反噬较小。”

“而眼下这处日月龙穴，在数百年前已经勃发，龙气是如今的十倍以上，本该成为楼兰建国的第一桶金，然后得到楼兰国运的长久滋养。”

姜尘了然。

这不就是“天使轮投资”嘛？

龙穴相当于天使投资人，给创业者初代楼兰王燕垒生一定资金支持，等到上市成功，便可享受丰厚回报。

张百岁继续讲述道：

“但偏偏！”

“不知因何缘故，初代楼兰王未曾将祖父尸骸葬入此处石穴，反倒设法狩杀了西域神鸟明珠孔雀阁下，以及那头牛首鬼神，以神鬼之力，奠定了楼兰的根基。”

“这处石穴，长久不曾得到人道气运滋养，随着地气运动转移，也就渐渐衰败了下来。”

“虽说远远弱于正常国家龙脉，却也不曾被废弃，强度至少是寻常废弃龙脉的数倍，你要小心。”

姜尘点了点头，十分理解。

用相对简明易懂的方式来说，

那就是：

创业者燕垒生拒绝了日月龙穴基金会的天使轮投资，随后伙同强盗牛首鬼神，以扶贫的名义祈雨，将善良的富家女明珠孔雀，骗进了贫民窟，然后……

事后。

二人成功抢得大笔创业资金。

不仅如此。

燕垒生还选择黑吃一黑，干掉了强盗同伙牛首鬼神，然后洗白上岸，建立楼兰建设集团，担任首任董事长，风风光光数百年。

原先的日月龙穴基金会，也因错过绝佳投资机会，以及市场风向变化，渐渐没落。

而自己的目标，

便是夺取日月龙穴基金会的投资许可证。

若是这家基金会已经倒闭，那么，抢走投资许可证的难度便小了许多。

但现如今。

它不过是衰败没落老化，没死……

姜尘嘴角微微上扬，抬眼望向日月龙穴，低声微笑道：

“龙气反噬又如何？”

“我虽不是卖鱼的，却也听说过一句话。”

“叫做……”

“风浪越大，鱼越贵！”

说着。

踏步前行，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走至日月龙穴近前。

此刻，姜尘眼中好似沉凝着浩瀚天地的意志，仅仅一眼，就从石穴内的数百块碎石中，寻得最精纯的一块菱形碎石。

平平无奇的外表，内里却蕴含着极其可怖的大地龙气，亦是整条北蛟山龙脉核心中的核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君药：龙脉核心，蕴含着大地气息的灵石。

若是将这颗地属灵石拿走，那么，此处北蛟山龙脉，便将彻底衰落，真正退化成一处寻常山脉。

而随着姜尘的靠近，日月龙穴亦本能察觉到异常，一丝丝无形的气息凝聚于半空中，试图反抗。

“可惜……”

“反抗是没有用的！”

“桀桀桀桀桀！”

姜尘狞然一笑，试图让自己的精神状态显得更加凶残一些，随后果断伸手，飞快从石穴内拾得地属灵石。

但他握住灵石的瞬间，也察觉到一道无形的厚障壁，将自己与石内的大地气息间隔开来。

还没等姜尘细细思索，便感受到眉心微微刺痛，像是察觉到危险降临！

轰！

偌大北蛟山微微一震，骤然卷起骇然的气浪，席卷着好似无穷无尽的尘烟，滚滚直冲天际。

山林鸟雀惊飞，地表百兽奔逃。

下一刻！

原本明媚的初晨天空，不知何时竟有了丝丝墨色侵染天穹，姜尘抬头，却见乌云滚滚，天幕漆黑。

“要下雨了？”

姜尘抬头望天，感受着周围渐渐潮湿的空气，却始终没等到龙气反噬入识海，不由疑惑望向张百岁。

“别急，让风雨飞一会儿！”

张百岁抖了抖已经潮湿的棉袍，悠然走至一颗松木下方躲雨，随后眯着眼凝望天穹：

“还有十息时间，做好准备。”

“好！”

姜尘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默然等待着龙气反噬。

数息后。

黑云遮日，雨势汹汹，成百上千道银蛇游走于苍茫黑暗的天幕，细密的雨点，揉碎了阴云，自上而下，随风潜落人间。

雨水飞快流入日月龙穴，渐渐盈满。

那些气浪烟尘，也随着大雨瓢泼，同水汽混合，溅得地面泥泞难行。

也正是此时。

一道道雷霆炸落地面，但目标并非姜尘，而是那一处日月龙穴，顷刻间炸得泥沙滚滚，碎石乱震。

张百岁见此情形，扭过头紧急提醒：

“来了！”

电光石火间。

姜尘凝神静气，争取以最饱满的姿态，对抗龙气反噬。

而后。

仅仅一次呼吸的功夫，日月龙穴竟瞬间衰败，残余龙气尽数被雷霆扫荡散去。

无处可去的龙气于半空中飞快凝聚，化作一头三首青蛟的虚幻形象，大如楼宇。

继而，这道青蛟幻象，一眼便发觉了小贼姜尘的踪迹，龙眸燃起怒意，轰得一下飞窜而来，飞快钻入姜尘眉心深处。

…………

姜尘眼睛一闭一睁。

转眼间。

自己的魂体竟然第一次在非才思之士，灵感爆发】的状态，进入到这灰蒙蒙的识海中。

顶上的五颗星辰，三金二红，仍旧一刻不停地为黑暗识海提供着光亮。

而灰雾深处，亦飞快窜出一头大如楼宇的三首青蛟，眼露凶光！

“才思之士，在这种情况下，有用吗？”

姜尘心念一动，识海天穹之上，其中一颗赤红色的耀眼星辰，登时爆发出强烈的光亮，极为刺眼！

赤光同时笼罩住一人三蛟。

瞬息之间。

姜尘便明悟了才思之士】现如今的用处。

他可以在识海内随意想象，快速创造出任何见过的强大兵刃。

并且。

无论搏杀多长时间，对于现实世界而言，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同之前的“灵感爆发，一念永恒”状态，基本相似。

此等优势，若是让张百岁见到了，定然直呼作弊。

当年他夺取废弃龙脉的地属灵石之际，仅仅只能想象并创造出些许寻常兵刃，既不锋锐，也不坚韧，他同反噬龙气所化的幻象，生死搏杀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勉强取得了胜利。

“吼！”

“吼！吼！”

接连三声可怖嘶吼声，无疑是三首青蛟幻象，试图先声夺人，以凶悍吼声，吓住敌人。

“愚蠢！”

“你若是真有实力夺舍了我，应该是立刻扑上来才对！”

姜尘神情暴虐冷冷言语，意念随之晃动，立即创造出新入手的宝弓赤魂弓，内心爆发出一阵阵暴虐情绪，化作一颗颗锋锐箭失。

持弓搭箭。

然后，箭出连环！

一根根箭失带着滚滚暴虐情绪，以超越音速打破气障的恐怖威能，飞快向三首青蛟激射而去！

一箭，

又一箭，

在阵阵刺耳的箭失破空声中，锋锐至极的箭失，以贯穿一切的凶厉锋芒，悍然插入龙躯血肉，没至尾羽。

几乎每箭插下去，都会响起一声惨叫，血花随之飞溅。

三首青蛟幻象亦气得发狂，无论它如何闪躲，都难以抵挡这犹如鬼魅一般飞来的箭失。

穿杨射柳，百发百中！

以姜尘目前的精湛射艺，似三首青蛟这般庞大的目标，哪怕是闭着眼，也可轻易命中。

就连移动射击，也毫无问题。

于是，姜尘就同三首青蛟幻象，在这茫茫识海之中，玩起了放风筝。

然而。

当三首青蛟幻象身披数百道伤口的那一刻，它那硕大的龙眸，却显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光泽。

“吼！”

三首青蛟幻象嘶吼一声，忍耐了数百息的苦痛，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所有负面情绪，竟全数集中在它那六颗龙眸之中。

“咦？”

姜尘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三首青蛟通过眼眸发散出的精神打击，或许才是精神搏杀的正途。

它刻意忍耐苦痛，便是等待着这最后的反杀时刻！

六道血灰色的凶光，飞快从三首青蛟的眼眸，激射而来，几乎要一瞬灭杀的架势！

“只可惜……”

“比起眼睛，你还差得远呢！”

姜尘嘴角微微上扬，随后眼眸微动，其内里蕴含的浩瀚天地意志，登时显露而出。

下一瞬！

六道血灰苦痛凶光，像是六架染血卷镰战车，轰然撞入姜尘的天眼之中。

然后。

没了……

就连一丝涟漪也不曾有，三首青蛟苦心积虑准备的杀招，就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

“天眼，果然厉害，哪怕仍然是未觉醒状态，也能有此等威能，若是觉醒了……”

“那还得了？”

姜尘见识到了自身天眼的厉害，心情愈发愉悦，竟笑眯眯地冲着三首青蛟，挥了挥手，示意继续。

见此情形。

三首青蛟幻象气得大吼，却终究是无能狂怒。

不多时。

姜尘持弓射箭，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将这三首青蛟幻象，活活磨死。

而后。

魂体脱离识海，复返现实。

…………

衰败的日月龙穴。

松树下，张百岁望向紧闭双眼的姜尘，略微得意道：

“老夫当年耗费了三个时辰，才磨死了那废墟龙君，也不知姜尘这小子，要耗费多久？”

话音刚落。

姜尘缓缓睁开双眼，遥遥对视着树下躲雨的张百岁，微笑开口：“老屯长，幸不辱命，已成功慑服反噬龙气。”

说着。

手臂举起，龙脉地属灵石散发着大地的气息，那层无形的厚障壁，已然消失不见。

这也就意味着，君臣左使四味灵药灵材，已然收集齐全。

举行“仪式：屯田”所需的一千无国荒野之民，亦在坠龙崖下做好了准备，包括李天老、李吒在内的千余村民，正在紧急学习着“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署不入湾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的理念。

晋升荒野校尉的所有条件，皆已备齐。

“啊？”

“这才过去了多久？”

张百岁愕然，一脸不可置信。

而此时。

伴随着反噬龙气消亡，北蛟山，尤其是天加尔山峰，明明不曾发生任何改变，却好似失去了那一丝幽远厚重的意蕴。

雨势愈发沉重，似是悼念龙气的消亡。

“这雨，出生于天，死于大地，中间的过程，便是人生……”姜尘凝望着滂沱雨势，蓦然回想起了这一句名言。

…………

“落雨了？”

楼兰国都，王宫内，当代楼兰君王燕镇恶明明端坐于王座之上，受万民供养，此刻却面露愁容，他只瞥了一眼宫外的雨景，便失了兴趣，冷冷道：

“左将军，目前守城情况如何？”

被称作“左将军”的男子，身材十分壮硕，高九尺，肚皮浑圆，四肢粗大，是典型的大肚将军。

他瓮声瓮气道：

“报告大王。”

“有五狼将襄助，再加上先祖遗留的二个准神器，倒也能勉强守住几日，但是……”

“但是什么！”

燕镇恶不怒自威，一开口，周遭空气便几乎凝固。

左将军叹息一声道：

“草原五胡部落争夺新匈奴的斗争，已经进入最激烈的时刻，无力支援楼兰。”

“并且，随着东西南北四城皆破，楼兰国运已经远远不足以激发鬼门关仪式，罗教信众已于昨日全数逃走。”

“我们……”

“现在，楼兰已是孤城一座……”

闻言，燕镇恶眼中流露无力神情，手捏着王座扶手，青筋暴跳，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却在此时。

一旁的右卜师奸笑一声：

“大王，咱楼兰，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听得此言。

燕镇恶眼中登时流露出喜色，立即抓住右卜师的手臂，激动道：“难不成，鬼神们不要国运与祭品，也能出手？”

右卜师讪讪一笑：

“这倒不是。”

燕镇恶眼神变冷：

“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右卜师取出一块苍旧龟甲，一脸高深莫测道：

“根据冥土鬼神所言，楼兰的最后一线生机，并不在国都这一座孤城之中，而在于……”

“别卖关子了，快说！”燕镇恶发怒，声如滚滚雷鸣，当即就吓得右卜师道出了真相：

“在玉门关！”

“不仅仅是楼兰，西域三十六国的一线生机，就在玉门关！”

燕镇恶愣住了。

玉门关，那不是凉州地界么？

怎么回事？

…………

凉州边境。

玉门关。

汉朝时期，将这座边城，定为凉州与西域的分界线，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因——

关内仍有些许绿意，可供农垦，适宜农耕民族生存。

出了玉门关，则是莽莽戈壁，砂砾、沙海，狂风，少许杂草顽强生存，反倒愈发衬托出关外西域的荒凉死寂。

随着太阳升起，一只约有百余人的使节团，走出玉门关，沿着越来越少的绿洲带，深入戈壁，向楼兰进发。

他们身上，带着老皇帝的最新旨意。

一份罪己诏。

将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翻译一下，那就是：

彻底放弃征服西域的国策，停止战争，改弦更张，以外交使节，驯服三十六国。

听起来，像是傅介子、班超旧事。

但实际上。

老皇帝的病，已经愈发严重，他再也撑不起一场长达十年的漫长国战，为了太子能够稳定继承王位。

这场征服西域的战争，还没进入真正的高潮，便要匆匆结束了……

一名文官使节冷冷笑道：

“那些武卒，耗费了国家多少资源，但结果呢，不过是挑起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这鸟不拉屎的西域，有什么要头？”

另一名使节亦附和道：

“不错。”

“同西域三十六国缔结盟约便是，何必费力气征服？”

“我大卫的重心，应当是应付北面草原，那些胡人，最近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

也有使节表示：

“近日鼠患严重，国库粮草亏空，应当让善于草木的青州军解甲归田，去种地……”

在众多使节愤愤的讨论声中。

他们甚至提出一个极为忤逆的想法——哪怕是即将征服的楼兰，也不要了，以显示大卫武朝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