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堡内燃起了冲天大火,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
大火蔓延的很快,不大会的功夫,仿佛整个松山堡都被笼罩在了烟火之中。
诸多冲入堡内的炮灰们,狼狈不堪的往外窜。
在死士营内过着猪狗不如日子的炮灰们,是为了求活而不是求死。
大火燎原之下,本能的反应就是跑路。
大批鞑虏乘机杀出,一路驱赶着炮灰们冲出豁口处。
距离不过百十步的明军火炮,没有犹豫直接再度喷发,数以百计的小铁珠汹涌而出,直接将鞑虏连炮灰一起成片放倒。
压制射击的火铳兵也是接连击发,密集的弹丸将豁口处打成了人间炼狱。
鞑虏与炮灰们的尸骸一层压着一层,宛如鬼压节的炼狱入口。
不过很快的,更多的鞑虏骑着马,铁蹄践踏地上的尸骸越过了豁口涌了出来。
冲在最前边的,就是被巴牙喇们紧紧护住的德格类。
他的战阵经验非常丰富,先是抛出去一批人,吸引明军的火炮火铳开火,跟着再趁着火器重新装填的机会冲杀出来。
以往野战面对明军火器的时候,都是如此应对。
可以说,在战术方面已经做到了最好。
可也只是战术。
战略上来讲,德格类的这支兵马已经是陷入死地,唯一能够争取的,就是尽可能的在灭亡之前取得更大的战果。
德格类的选择,是直奔数里地之外的那杆大纛。
如果能有奇迹发生,那就干掉或是逼退大明的皇帝,进而导致明军崩溃,或许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逃出生天。
然而再度密集响起的火铳声响,却是彻底消灭了德格类的这份妄想。
“怎么可能?!”
德格类的四周猛然倒下了一大片,他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硝烟弥漫的明军火铳兵方阵“明军的火器,怎么会打的这么快?”
之前明军火铳兵射击速度巅峰是浙兵,当初在浑河血战的时候,给鞑虏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可眼前这些明军,其火铳射速甚至比当年的浙兵还要快!
德格类感觉不可思议,实际上的原因也很简单,李云泽给火铳品质升级了。
纸壳定装药的出现,极大的提升了射速。
还有就是,长期严格的训练,也让明军火铳兵的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以往明军的火铳兵,在野战的时候通常都是远远的就噼里啪啦的射击,很难取得什么效果。
一方面是缺乏训练士气低落,一方面是火器质量差,拿在手里跟烫手山芋似的只想扔掉。
而神机营这边弥补了种种缺陷,虽然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可大方面上已经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
更让德格类惊恐的是,之前已经放过了的火炮,在橡胶轮胎的协助下,快速转动炮口指了过来。
郑四海本是北直隶永平府的乡野村民,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头上还有三个娶不起老婆的哥哥,日子过的极为艰难。
京营在北直隶各府招募新兵的时候,他因曾在私塾窗外偷听几年,勉强会写自己名字而成功入伍。
安家费帮大哥郑一山娶了媳妇,入伍之后每月积攒下来的饷银,又帮二哥郑二河以及三哥郑三湖娶了媳妇。
之前回乡探亲的时候,家里已经翻盖了新房,也因为他在京营的原因,得以优先从皇庄内佃了百十亩的地。
家中已经在帮他说媳妇,等打完这一仗就能回家娶媳妇。
往日里养不起四個儿子的老爹,心气也是起来了,一定要给有出息的小四说个漂亮媳妇。
‘我儿可是京营的兵!’这是郑老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曾经在大明地位低贱的军士,现在终于提升了自己的社会地位。
如今的日子,是以往穷困之时想都不敢想的。
营中军将每日集合的时候都会说,这些好日子都是皇帝给大家伙的,以后大家伙一定要听皇帝的话。
郑四海对此深以为然。
现在皇帝让他们打死那些鞑虏,那没的说往死里打就是了。
强忍着刺鼻呛人的硝烟,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时候做的那样,从挂在腰袢的袋子里取出硬纸壳定装药塞进火铳里,跟着是放入弹丸再用通条压紧。
“一,二,三。”捣了三下,郑四海取出通条挂回去,听着把总的怒吼举起火铳,对着百十步之外的乱做一团的鞑虏开火。
又是一团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中,郑四海听到不远处传来同乡陈二喜的惨叫声。
下意识的看过去,陈二喜已经的扑倒在了地上,而他手中的火铳后半段已经被炸开。
经过严格训练的郑四海知道,这是二喜放入过多的定装药,又或者是干脆忘记把通条给取出来。
“二喜还没娶媳妇...”
脑海之中的念头还未转完,把总的怒吼再度传来“上弹!”
长期严格训练带来的习惯,强迫郑四海重复练习过无数遍的动作,拿出布棍清膛。
接连多轮射击之后,把总的怒吼终于变了“停,上刀!”
拿起腰袢挂着的环扣刺刀,卡在了枪口处“上前!”
郑四海与身边的同伴们排列出紧密的队列,随着鼓声与把总的怒吼,一步步的走出硝烟区,径直走到了铺满一地的尸骸群中。
人与马的尸骸遍地都是,大部分鞑虏已经死了,可还有部分伤员倒在地上哀嚎。
“刺!”
一排排的刺刀过去,无论死活全都补上。
有鞑虏的伤兵惨叫着往后爬,哭喊求饶之声非常凄厉,让人闻之心碎。
可明军火铳手们在长期训练之下,机械性的跟随鼓声与军将们的呼喝行动。
“我是大金贝勒...”
郑四海的脚下,一个穿着蓝色甲胄,双腿被压在死马身下的鞑虏尖叫“饶...”
‘噗嗤!’
面色惨白的郑四海,抽出刺刀再度向前,穿着皮靴的大脚踩过了自称贝勒的鞑虏,继续自己的工作。
“万岁。”
策马而来的满桂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李云泽的面前行礼“战场已然清点完毕,此战共斩获鞑虏首级二千三百三十九人。松山堡内应该还有些,只是现在火势太大进不去。”
“进不去就别进了。”
拍拍手从马扎上站起身来,李云泽看了眼已然被烈焰吞没的松山堡,转身走向战马“留一营人马清理,首级旗帜什么的带回去摆在河边给鞑虏们看清楚。”
“遵旨!”
“贺喜万岁,此战完胜!”
“完胜?”熟练翻身上马的李云泽,竖起手指晃了晃“开胃菜而已。”
“十弟...”马背上的黄台吉晃了晃,险些摔落下来。
四周众人急忙上前扶住“大汗节哀。”
紧紧攥着千里镜的黄台吉,目眦欲裂“本汗一定要为十弟报仇!”
他这不是在演戏,是真的万分心痛。
现在后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每一个旗丁,每一个亲族都是助力。
可正蓝旗两千多人马,此时都被堆在了对岸显眼之处,这其中一大半都是真鞑,怎能不心痛。
“老八,这事不对啊。”
神色凝重的代善出言“小十出兵绕行,此事极为机密。对面是怎么知道的?还能准确抓住行踪一口吃掉,连跑都跑不掉?”
重新整理好情绪的黄台吉用力点头“二哥说的是。苏克萨哈,对面的朋友有没有消息?”
“大汗,那边刚送来消息,说是十贝勒出兵的当天晚上,明狗就趁着夜色调动大军出营南下。”
“必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正蓝旗的旗主莽古尔泰勃然大怒“我要宰了他!”
德格类带的都是正蓝旗的兵,损失自然也是算在他的头上,又岂能不怒。
“此事当严查。”从来都是自己用情报战打击明军,没想到居然被明军反过来用情报战痛殴的黄台吉,恨恨的瞪着苏克萨哈“交给你去办,一定要快。”
“老八。”脾气火爆的莽古尔泰挥舞着鞭子“还等什么,咱们渡河打过去就是。”
“河面还未冰封,现在谁先过河谁挨打,半渡而击。”黄台吉摇着头“还没到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莽古尔泰焦急的策马兜圈子“不行就绕路,绕远点渡河去打。”
“五哥。”黄台吉挤出笑容,强行为傻蛋解释“绕不了的。人少了,就是下一个德格类。人多了,明军又不是瞎子,跟着咱们移营就是。咱们先等,等到过些时日河面冰封,咱们铁骑出击截其粮道,困死他们。”
鞑虏多骑兵,明军多步卒。
在战术机动性方面占据优势的鞑虏,可以自己选择战场地点与进入战场的时间,也就是掌握主动权。
明军机动力不足追不上,强行追击只会被拖垮。
对于黄台吉来说,他的战术依旧是拖住明军断其粮道,哪怕为此放明军一路北上到沈阳城下也无所谓。
越是往北,明军粮道也就越长,被切断之后崩的也就越快。
对于李云泽来说,他很清楚黄台吉有着极高的战略眼光,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所以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什么沈阳城,而是消灭鞑虏的有生力量。
因为缺骑兵追不上,这才故意屯于大凌河南岸,引诱鞑虏的主力过来一战灭之。
此时的李云泽,正在开叉车。
他开着叉车,将成吨的925工业白银从仓库运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将足有八点七吨的白银运过来之后,李云泽关上时空门,招呼王承恩进来。
看着眼前的银山,王承恩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
他知道皇帝有着神奇的唤物能力,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从来不敢多嘴。
知道这种秘密就已经是刀悬在脑袋上了,再多嘴那就真的是嫌弃自己命太长。
“都搬出去。”喝了半瓶雪碧的李云泽嘱咐“朕要履行诺言,给有功将士们发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