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太祖起于关中,定鼎天下之后也定都于此。
神京长安城内坊市纵横,棋盘交错。
高大巍峨的城墙隔绝了外部的混乱与贫穷,内里却依旧是醉生梦死恍若身处太平盛世。
安兴坊外,一群短打装束的汉子,正在围殴一年轻人。
拳脚相加之下,年轻人已是被揍的趴在地上连声告饶。
一旁路过的李云泽,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迈步离开,他现在不想多管闲事。
“秦钟。”壮汉们退开,身着锦袍,容貌俊朗宛如小奶狗的年轻人上前,抬腿踩在了秦钟的肩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的招待可还满意?”
顿住了脚步的李云泽,抖了抖耳朵。
鼻青脸肿的秦钟低声哀求“梁公子,还请饶恕则个。”
“饶你没问题,只要你懂事就行。别指望你爹能助你,不过区区工部营缮司郎中,算个屁啊。”俊美宛如小奶狗的梁公子,眼神却是极为恶心,看了看秦钟脸上的伤口,随即抬手一巴掌扇在了身边狗腿子的脸上。
“狗东西们,谁让你们打脸的?”
狗腿子们自然是连声道饶。
“嘿嘿。”梁公子正待再与秦钟说话,却是见到站在身边的李云泽。
李云泽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梁公子虽然狂傲,可不是没脑子“你是何人?”
“你不认识我?”
“本公子为何要认识你。”
“在下荣国府贾琏。”李云泽拱手“敢问兄台...”
那梁公子明显一怔,随即整容敛色“在下梁怀仁,家父文华殿大学士梁二河。”
李云泽眼神微动“原来是梁阁老公子,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嘴里说着不敢,可梁怀仁的神色却是极为自得。
大周承明制,内阁大学士已是外廷之首。虽说文华殿大学士只是群辅,可那也是阁老不是。
当然,大周勋贵并未经历土木堡这样的惨剧,他们的实力地位声望都很强,等闲也不会有谁主动得罪。
毕竟勋贵们的爵位能一代代的传承,可这些靠读书科举上来的阁老们,在任的时候自然是大权在握,可致仕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一番没有营养的寒暄客套之后,梁怀义疑惑发问“敢问贾兄这是...”
“梁兄见谅。”李云泽示意低着头坐在地上的秦钟“秦家子乃贾府姻亲。”
那边年轻的秦钟终于是抬头看过来“琏二爷...”
虽然年岁小,可秦钟也是個不安分的。
往日里也曾与贾蓉贾琏等纨绔厮混过,自然认得人。
那边张怀仁闻言,微微色变。
他本想...可没想到这秦钟居然是贾府姻亲!
贾府虽已没落,可四王八公的名头却还在,诸勋贵也依旧是以他们为首。
他们掌控大半京营,在这神京城内,哪怕是今上也得给他们面子。
他爹梁二河虽说是内阁大学士,可也不好在这种事情上为他出头。
满心不甘的梁怀仁,重重的跺脚“既然贾兄说话了,那此事就此作罢!告辞!”
心头不满的梁怀仁转身就要走,可李云泽却是喊住了他。
“梁兄且慢。”
梁怀仁转身看过来,目光之中带着厉色。
若是李云泽想要为秦钟出头找茬,他也怡然不惧,他爹可是梁二河!
“梁兄,相逢既是有缘。”李云泽拉起秦钟,热情的招呼“已是晌午饭时,在下做东,共酌几杯如何?”
他之所以如此热情,还真是因为梁怀仁的爹是梁二河。
梁阁老除了是文华殿大学士之外,还兼着兵部尚书。这是之前李云泽翻阅邸报的时候,得知的消息。
也就是本兵,大司马。
军力调动训练作战什么的,与兵部无关。
可兵部却掌管着武官选用及兵籍册。
李云泽想要外出掌兵权,这事就着落在这位梁公子身上了。
没想到李云泽如此热情,刚来神京没多久的梁公子,略作思索就应承了下来。
他爹刚入阁没多久,不懂内里事故的梁公子,天真的想着自己是帮老爹增强人脉,丝毫不知道皇帝的人与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们那是对头。
当然了,梁公子若是真有这种眼光,也不至于只是个纨绔。
酒楼内,李云泽与梁公子推杯换盏,很快就熟络起来。
“梁兄。”看着差不多已经到位的梁怀仁,李云泽微笑示意“愚兄想在军中谋个职位,还请梁兄在大司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这个嘛...”梁怀仁对这番套路早已经熟悉的很,很是自然的拿捏推脱。
“梁兄放心。”李云泽微笑颔首“愚兄本可荫官入仕,求大司马相助不过是寻个妥当的地方。此事若成,自然不会少了大司马的孝敬。至于梁兄这里,自当有一份心意送上。”
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直接就是塞入了梁怀仁的衣袖里“事成之后,必当重谢。”
听闻此言,梁怀仁熟练的将银票收好,轻轻松了口气。
凭空安排人的话,必然会被人寻到把柄,他爹正准备大展宏图,自然不会应承。
可李云泽这种本就能荫官入仕的,那就简单太多了。
“也罢。”
笑容可掬的梁怀仁端起了酒壶给李云泽斟酒“明日家父休沐,贾兄可来府上相聚。”
送别梁怀仁,看着远去的马车,李云泽微微顿了顿,轻声自语“贾珍父子的事儿,还得请梁兄父子多多相助才是。”
说罢转身看着一旁之前等候在酒楼门外,畏畏缩缩的俊少年“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秦钟连忙行礼“不敢叨扰琏二爷。”
“看看你的脸。”李云泽失笑抬手点了点“我不去帮你说辞,回家当如何解释?”
秦钟郝然,只能是默默点头。
他爹老来得子虽然宠溺,可他家姐却是管教甚严。
若无琏二爷帮忙解释,这一身的伤势回家,必然要被叨叨许久。
“多谢琏二爷。”
秦业只是个工部营缮司的郎中,五品官在地方上自然是尊位的老爷,然而在这神京城内,毫无疑问的绿豆官儿。
营缮清吏司下分都司,营造,柜,砖木,杂,夫匠六科,每科设一郎中。
具体职责是负责建造宫苑官衙,城垣仓库,营房贡院,祠庙监牢等等。
这本是肥差,可惜地方上的大工程营建他们现在插不上手,而今上登基之后就再未营建过宫苑,就连日常维护也由内府接手。
至于官衙,这年头的官衙讲究越破越好,以显清廉。除非是真的垮了,否则是绝对不会修缮的。
还有陵寝什么的...咳咳,太上皇都还在呢。
如此一来,这营缮司捞不到什么油水,他秦业自然也没有了大笔的进项。
而且秦业性格绵软不善钻营,自然谋不到诺大的家业。
结果就是,秦业为官多年,可却是住不起安兴坊这样位东而贵的大坊市,只能是在狭窄的安善坊内,置办了座院子安家。
秦钟快步上前拍门,很快一个灰袍老头就打开了院门。
“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琏二爷。”秦钟小声的说了句“这是桓叔,我爹的书童。”
‘嚯~~~’
李云泽诧异的打量着秦桓,最起码也是五十岁起步,这也能叫书童啊?
“桓叔,速速去禀报爹爹,荣国府琏二爷来了。”
秦桓看向李云泽,慌忙行礼,姿势上倒是非常熟练“见过琏二爷。”
恭恭敬敬的将李云泽请入院中,府上小厮仆妇躲在一旁好奇的打量。
“爹,爹~~~”秦钟大大咧咧的跑进正厅呼喝“荣国府的琏二爷来了。”
不大会的功夫,穿着一身青袍的干瘦老头,拎着下摆快步而出。
人还未至,礼已先达。
“老夫不知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云泽现在没有官职爵位在身,自然不能称大人下官,以秦业的年纪来说,当然也不能喊二爷,那就只好叫公子了。
“秦大人客气了。”李云泽回礼“冒昧来访,还望大人恕罪。”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两人这才互相谦让着入了正厅。
分主客位落座,婢女上茶。
等到流程都走完了,李云泽这才放下茶碗言语起秦钟之事。
话语之中当然多有维护之意,只说自己路见不平。
“都怪这逆子。”秦业心头一惊,叹气跺脚“若是因此恶了大司马,这可如何是好。”
“秦大人无需责怪秦钟。”李云泽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挡住后面的屏风“此事与他无关,乃是那梁公子寻衅。既然我已接下此事,若是大司马有问罪之意,那我必当一肩担之!”
屏风后有倩影晃动,想来多半就是心疼弟弟的秦可卿在偷听。
李云泽这番话说的大气凛然,秦业也是万分感激,不过嘴上还是在客气“这如何使得...”
“哎~~~”摆摆手,李云泽又端起了茶碗“秦大人与贾家关系匪浅,某岂可坐视不理。大司马又如何,说不得秦大人日后还能掌工部为大司空。”
秦业下意识的笑了,这种梦想他自然是有的,只可惜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此事...”
“此事我来。”抿了口茶水,李云泽一脸的云淡风轻“明日我就去拜会大司马,大不了送他些许银两,了却这桩因果就是。”
“如何敢使公子破费...”
“我见秦钟聪慧,日后必然大有出息。”随口说着不要钱的好听话,而且还是说给秦可卿听的“他的事儿,我帮定了。”
放下茶碗起身“秦大人,某先行告辞。等某明日带来好消息吧。”
说完拱手行礼,潇洒的转身离去。
第一次过来无须纠缠太多,留下印象就已足够。
屏风后环珮叮当,转过来一妙龄女子。
花容月貌,袅娜纤巧。冰肌玉骨,清丽无双。且自带一抹极致的风流气韵。
“姐。”秦钟唤了一声。
来人正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银。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的秦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