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的流民,早已经在长达千里的溃逃之中或是被俘,或是流散。
此时还能跟在自家头领身边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老营兵,多以悍匪逃兵,豪强大盗为主。
天下大乱,各地山贼土匪自然是要乘机起事。
朝廷拖欠饷银,军将克扣喝兵血,自然会有大量逃兵。
每逢乱世,野心之辈就会蜂拥而起,当然少不得各地豪强。
至于江洋大盗自不必多说,本就是亡命之徒。
最终被李云泽逼迫到了江边的这数万流寇,可以说是汇集了大周朝此时很大一部分的人渣败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这些走投无路的渣滓们,派出使者送来数十车他们在各地劫掠而来的金银财货的时候,李云泽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将军。”
使者是个面善的年轻人,一看就读过书的。他有些气急的追问“这是为何啊?将军难道不知鸟尽弓藏之事?”
“当然知道。”李云泽即刻颔首。
使者大喜“狡兔死,走狗烹。若是我等都被剿灭了,以当今皇帝那凉薄的性子,又岂能容得下兵权在握将军?不如我们联手,将军可养寇自重。”
“真的不行。”
“这是为何啊。”使者实在是想不通。
“因为尔等都是人渣。”李云泽坦诚以对“尔等手上染满鲜血,害过太多的人。本将军要为无辜之人讨回公道。”
说到这里,他起身看着眼前成箱的金银珠宝,这其中那些那些带着浓郁血渍的首饰,格外的刺眼。
“去吧。”
李云泽挥挥手“尔等军中还有余粮,上路之前吃顿饱饭,省的到了奈何桥畔还是个饿死鬼。”
那使者还待说些什么,却是被直接架着扔了出去。
看着眼前数十辆大车的金银珠宝,李云泽背手摇头“不成气候。”
这要是换做他是流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早就扔在了逃亡的路上,用来吸引官兵抢夺,为逃跑争取时间。
一路带着这么多不能吃的玩意,不但拖累了行军速度,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自己。
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当然是不成气候了。
流寇们也想跑,可无论跑去哪儿都能被官军精确追上,最后被逼着一路南下到了这大江岸边。
不是不想过江逃命,也不是找不到船或者没有精通水性之人,而是长江上的水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倒霉鬼已经试探过了,可惜他们的船都被浪翻,不是被水师用长杆戳死,就是体力不支沉入江水之中。
无路可去之下,狗急跳墙的发动决死反击。
数万人潮水般冲向李云泽的军阵,随即淹没在了火炮与火铳的密集硝烟之中。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背水一战,自知不会得到赦免的流寇们,爆发了最强的战斗意志,硬生生的顶着火铳与火炮的横扫,拼死靠过来。
观战台上的李云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的脑海之中也闪过了历史的碎片。
八里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在跨越了一個阶段的先进武器打击下,崩溃是必然的事情。
果然,在承受了超过两成的伤亡,最为悍勇的亡命徒所组成的前锋,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剩下的人再度崩溃,转身就往江边跑。
哪怕他们知道往江边跑最终也是难逃一死,可在求生的欲望刺激下,哪怕是能多喘口气也是好的。
数千甲士浩浩荡荡的压了过去,像是赶鸭子一样将流寇往水中驱赶。
“吾乃贾帅麾下先锋大将,屠夫薛蟠是也!何人敢于我决一死战!”
上头的薛蟠直接冲出了军阵,杀入流寇群中。
有悍不畏死的上前对战,结果是刀砍枪戳都无法破甲,反倒是被他一锤子砸过去,立马开了瓢。
这一战打的酣畅淋漓,薛蟠简直就是爽爆了。
他手举防爆盾,身披重甲,拎着瓜锤撞入流寇群中,小锤子一通乱砸,那叫一个‘嘭嘭嘭’的豪情万丈。
薛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对他来说只有在军伍之中,在战场上才能感受到人生的意义。
相比起来,以前在家中院子里与婢女们厮混,简直就是弱爆了。
这家伙是患有典型的狂躁症,战场反倒是最为适合他的地方。
“那个家伙。”骑着马在诸多亲卫簇拥下跟过来的李云泽,放下望远镜指着化身狂战士的薛蟠“擅离军阵,收兵之后给他二十鞭子。”
“领命!”
许多流寇跪地求饶,可回应他的是不是斧头就是锤子,又或者是火铳兵们的刺刀。
对于这些无恶不作,专门欺辱良善的社会渣滓,李云泽不会给他们丝毫的怜悯。
当渣滓们欺辱良善弱小的时候,人家也哀求过,可他们放过良善弱小了吗?
没有啊!
凭什么等到他们求饶的时候,就得放过他们!
做梦!
情绪崩溃的流寇,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纷纷跳进了大江之中。
大江上的水师算是顺手赚了笔军功,被他们撞死浪死拿长杆戳死的数不胜数。
据说下游的渔民接连多日都能见到顺水而下的地痞流氓,好几天没人敢买打上岸的鱼。
前往扬州城的路上,李云泽见到不远处有一群被抓获的流寇。
他招来麾下军将示意“怎么回事?”
“将主。”那军将连忙解释“这些流寇年岁不大...”
李云泽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可曾手上染血?”
“...是。”
“全部处置了。”李云泽当即策马前行“只要有罪,就该处置!”
来到扬州城下,守城的官兵居然不开城门。
李云泽也不废话,直接调来了数十门火炮对着城墙,做出一副攻城的姿态。
这下守军被吓坏了,忙不迭的把城门打开。
“封城。”大军入城之后,李云泽当即拿出几张纸递给身边的军将“按照名单上的去抄家抓人。”
之后他一路护送着林黛玉的马车,来到了盐政衙门。
紫鹃她们先下车,布置好了布帷才让林黛玉下来。
身穿甲胄的李云泽,陪着林妹妹一路来到了后院。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林如海的妾室仆役之外,还有一些林家的远房亲戚。
林如海这一房单传,而且他儿子三岁的时候就被盐商害死,只有一个女儿。
虽说诺大的家产大部分还是留给女儿,后来被贾家用来修建了大观园,可依旧是有许多财产要给远房亲戚留下,毕竟他死后是要葬在老家祖坟的,不给人家好处,凭什么给你守坟上香。
众人见到满身铁血之色的李云泽进来,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那凛冽的杀意宛若实质,没被直接吓尿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走入房间转入里屋,入目所见的就是半靠在床头上的林如海。
“爹爹~~~”
一声悲泣,林黛玉直接扑了过去抽泣不止。
睁开眼睛的林如海,满眼都是慈爱的看着女儿“你来了,好啊,好啊。”
父女俩久别重逢,好一阵之后才收拾好情绪,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李云泽。
“多谢将军一路相送。”林如海没喊侄子,反倒是以将军相称。
李云泽上前一步,干脆询问“姑父可知姑姑与表弟是谁害死的?”
提到这件伤心往事,林如海面露悲戚之色“具体是谁不清楚,不过总逃不过那些盐商的手笔。”
“嗯。”
李云泽点点头“姑父与表妹好生聊聊,我等会再过来。”
说完他直接转身就出去,留下了父女俩面面相觑。
林如海皱眉询问“乖囡,你跟我说说他做什么了?”
林妹妹小脸一红,开始慢慢的讲述李云泽的故事。
她说的很详细,甚至有些繁琐。
可林如海没有催促,不但认真听着,而且看向女儿的眼神也是先古怪,再到明了。
这一说,就说到了天色擦黑。
正当林如海准备叫人准备晚饭的时候,李云泽再度推门而入。
“姑父。”
李云泽拱手“扬州城内的盐商,已经全部抓来了。”
听闻这话,林如海终于色变“什么?”
“既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盐商做的。”神色平静的李云泽,仿佛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那就全部处置掉就是。”
林如海陷入到了诺大的震撼之中。
他和盐商们缠斗多年,为此连妻儿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可如此难缠的对手,甚至到死没办法报仇的对手,却是就这么要完蛋了?
愣愣的盯着李云泽许久,林如海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极为爽朗。
一直笑到了连声咳嗽,林妹妹不断抚背,林如海坐直了身子,咳嗽着询问“好侄儿,你用什么罪名处置盐商?”
“当然是通匪了。”李云泽正色相对“我一路赶着那些流寇来到扬州府才灭掉,就是为了这件事。”
“好啊,你姑姑和你表弟,总算是可以瞑目了。”
林如海极为开心,自己妻儿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自己多年努力都未可得的事情,在李云泽的眼中,不过是一件极为简单的小事。
果然,乱世已至!
一旁的林黛玉终于恍然,转首看向李云泽的目光,已然满是柔情。
“囡囡。”止住了咳嗽的林如海,目光慈爱的看着林黛玉“你先出去让他们准备酒菜,我有几句话要与他说。”
“是。”俏脸上满是羞意的林黛玉起身,低着头走了出去。
等到房门被关上,林如海脸上的慈爱之色逐渐消散,转为了冷淡。
他盯着李云泽,出言详询“你是要做魏武,还是要为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