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里,著名音乐家康王,在与王府内妹子切磋交流音乐心得乐不思蜀的时候,他的密信总算是送到了镇江府。
带着几个随从赶路的康履,一路上倒也算是顺利。
毕竟真正遭灾的是北边,往南边走还算平静。
到了镇江,他花费上百贯的巨资,买通了高俅府上一位蹴鞠帮闲,由其转交了密信。
当然了,康履也不傻。
他只说是东京故人求太尉帮忙的书信,还约定好事成之后再付百贯巨资酬劳。
而且等那帮闲拿着信件去找高俅,康履这边立马带着人上马疾驰离开。
之所以将信件给高俅,而不是给蔡京。那是因为高俅是靠拍马出头的,一身的荣华富贵全都寄托在宋徽宗赵佶的身上。
他拿到如此密信必然极为重视,也一定会交到赵佶的手里。
可蔡京就不同了,他虽然是个奸臣,可也是個大头巾。
别看已经快八十岁了,可蔡京的脑子依旧还行。
密信到了他的手中,绝对不会第一时间告知赵佶,而是会拿着这封信与赵桓做交易。
‘你身边有出卖你的亲信。’
这就是同样一件事情,所处的位置不同,做出的选择与应对也不同。
“逆子,逆子啊!”
拿到了密信的赵佶,暴跳如雷怒火中烧。
一挥手就将正在做的花鸟图给扫落在地“朕当年就该把他洒在墙上!”
堂内诸多徽宗朝的亲信们,纷纷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附和。
他们是真的生气,因为密信上说现在的官家要先拿他们开刀。
一番混乱之后,面色阴沉的赵佶,看向了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蔡京。
这种时候别的人都是废物,唯有此人才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蔡卿家。”赵佶直接点名“此事你怎么看?”
蔡京不紧不慢的咳嗽一声,拱手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此事,当先辨其真伪。莫要因为一封书信,就离间了天家亲情。”
“哼。”
赵佶拂袖,对此不置可否。
他打心底里相信是真的,因为他是皇帝知道坐上这个位置之后的人,为了手中的权势会如何的疯狂。
尚书左丞宇文粹中出面询问“蔡相公,若是真的当如何。”
这才是所有人都关心的事情。
“若是真的。”蔡京看向了赵佶“还得官家出面方可。”
“如何出面?”
“若有贬斥臣等圣旨到来,当为矫诏!”
谁说圣旨是假的最具权威性?当然是皇帝自己了。
可若是有两个皇帝的话,当然可以说是矫诏,唯一的问题就是圣旨的权威性就会大打折扣,损害的是皇家的权势。
如果不是密信上写明了,赵桓是要先剪除羽翼,之后再对太上皇动手,送上一斤砒霜做零嘴的话。赵佶的确是会因为大势所趋,不得不默许贬斥驱逐自己身边的亲信们。
毕竟现在全天下物议沸腾,都是在骂他与他的同党们的。这个时候扔些背黑锅的出去挽救自己,对赵佶来说属于常规操作。
可现在密信之中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铲除亲信最终就是为了对付自己,权利欲极重的赵佶,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沉默片刻之后,他用力点头“可。”
“再有的话。”蔡京蹙眉续言“且等东京那边梁大官的消息。”
众人微楞,怎么扯到梁师成的身上去了。
“信中言及六贼。”蔡京不紧不慢的解释“唯有梁大官此时就在东京城内。若是其被处置,这份信件自然就是真的。那官家也不必多说,必然是尽快回到东京城才是。”
一直都是绷着脸的赵佶,终于是拂案哂笑“不愧是蔡卿家,就依卿家所言。还有,此信究竟是何人所写,还要尽快查出来。”
之所以梁师成没跟过来,那是因为当年太子与郓王激烈争夺的时候,梁师成就押宝在了太子的身上,算是跳船了。
赵佶对此自然是非常愤怒。
若是赵桓连梁师成都不放过,那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再多说了。
果然,十余日之后就有汴梁城的消息快马传来。
数百太学生聚集宣德楼伏厥上书,请斩奸贼梁师成。
又数日,汴梁城再度传来消息,对赵桓有拥立之功的梁师成,果然被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
大怂的朝廷斗争激烈,一旦被贬外出那都是失败者。
还给名头什么的,不过是稍稍遮掩自家门面罢了。
得知消息的赵佶等人,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准备返回汴梁城。
然而还没等他们动身,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梁师成在被贬的途中,被缢杀了!
这个消息,深深的撼动了所有人。
大怂这里士大夫治天下,自然是将自己的身份提升到很高的程度。
甚至还弄出来一个‘刑不上士大夫’的说法来。
以往无论争斗的有多么激烈,到了一定地位的士大夫们,就算是失败了被贬,可至少能够确保性命无忧。
现在的话,梁师成直接被宰了!
虽说是个宦官,可毕竟曾为‘隐相’,连他都被宰了,从赵佶到身边亲信们全都人人自危。
很明显,为了自保而返回汴梁城的太上皇一党,必然会殊死搏杀。
阳春三月,春雨贵如油。
郑州府乡野之间的田地里,一大群人正在春雨之中忙着春耕。
驾着牛正在翻地的李云泽,抬眼见着了等在田埂上的康履,拉了下范阳笠继续耕田。
等到将这一片田地耕完,这才转身走到了田埂上。
“王爷。”
拿着水壶过来的康履,恭敬的送上水壶,随即压低声音“那梁师成,果然被缢死了。”
李云泽不置可否,拿着水壶灌了几口,这才吐出口气“嗯。”
汴梁城内眼看着就要风起云涌,两边人就要开始疯狂撕咬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自然是选择置身事外,让他们先咬够了再说。
李云泽从赵桓那儿,要来了一份差遣,乃是巡视京西北路各处春耕事。
这种事情除了能弄点钱,提升些名望之外没有别的好处,军权什么的更是提都别提。
所以赵桓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应了下来。
拿着水壶的李云泽,看着四周忙碌于春耕的百姓们,轻声嘀咕“狗咬狗要限定在朝堂上,可别折腾百姓们。”
“你的事情办的很好,还有上次鼓动太学生伏厥上书事。”
露出笑脸李云泽夸奖康履“赏你二百贯。”
康履大喜,急忙行礼“谢王爷。”
抬手拍着他的肩膀,李云泽信口许愿“他日若是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必不会忘你的功劳。”
康履激动到颤抖,脑壳已经贴在了田埂上。
收买人心无外乎名与利。
对于康履这样的宦官们来说,那就更是如此。
李云泽不缺钱,暂时缺的是大义名分。
“明日动身去西京洛阳。”李云泽嘱咐康履“到了洛阳之后,你且去寻嵩县大豪翟家。请他们来见本王。”
康履自然没什么多说的,当即应声。
翟家是西京大豪,此时家中主事乃翟兴与翟进两兄弟,也就是著名的大小翟。
他们兄弟曾经参加过著名的刘法突袭西夏的灵州之战,后来又参加了北伐燕云之战。
因为北伐燕云惨败在了辽人手中,许多人为此而倒霉,翟家兄弟也是因此回到了家乡。
历史上翟家兄弟拼命抗金直至战死,绝对的英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李云泽自然是要招揽的。
在动身去往洛阳的路上,李云泽稍微拐了个弯绕过了嵩山,去了汝州地界。
行走于各处乡镇之中,检查春耕事宜,与当地衙门官吏商议有关春耕的事情。
像是缺少耕牛,缺少农具什么的,他都会写信送去汴梁城给赵桓索要。
各地衙门,以及随行的皇城司自然也是会写信,在信件之中的李云泽,毫无疑问的都是个重视春耕,认真做事的贤王。
绝对没有结交当地官吏,乃至于与沾染军事的事儿。
这天李云泽来到了鲁山县石碑沟村,这里背靠伏牛山,交通闭塞,人烟稀少。
随行众人都想要提醒李云泽‘王爷,差不多得了。做贤王没问题,可也用不着做到这个份上。’
像是这种荒僻的山村,压根就没必要过来。
他们的心思李云泽很懂,不过却是没有搭理。
“这里山林之中多野味。”看着眼前的深山老林,李云泽伸手一指“不如我等在此行猎如何?”
王爷想要打猎,随行众人自然没什么多说的。
只不过这些人里面,也就几个护卫的御前班直与皇城司带上了弓箭,其他人只能是先去了村子里落脚。
“走。”
李云泽策马拎弓,直接冲入了山林之中。
他的射术自然不必多说,不足半个时辰就已经射中数十野兔野鸡什么的,众人不停的欢呼喝彩。
“王爷。”
有御前班直连连示意“林中有鹿啊!”
相比味柴无肉的野鸡野兔来说,林中鹿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味。
李云泽见着了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张弓搭箭。
射箭之前,他有些意外的撇了眼左手边的密林,随即松开了弓弦。
几乎是同一时间,左边密林里也飞出来了一支利箭。
两支箭几乎是同时射穿了林中鹿的脖子。
班直们大喜过望,急匆匆的赶过去想要拽鹿。
可左边密林里却是跳出来一身材极为魁梧的壮汉怒吼“这是某家射的鹿!”
班直们当即与其争吵起来,言语激烈动了手脚,几个班直居然被三拳两脚的给放倒了。
壮汉想要去扛鹿的时候,李云泽策马而来,慢悠悠的问了句“你是谁啊。”
见着李云泽衣裳华贵不似凡人,那壮汉犹豫了下,放下了鹿行礼唱了个喏。
“某是这山下石碑沟村的猎户,牛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