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情人》(1 / 1)曾谙旧处寻江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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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星期六,路明非一大早就独自回到了自家老房子,长州市第二地质考古研究所员工宿舍。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春末夏初的独特熏香,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向远处望去,各栋楼房都是郁郁葱葱,灰白斑驳的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这是一个旧时光里的老小区。

路明非左拐右拐,去往3栋2单元。路上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的提菜归来,有的打太极做早操,有的安安静静的躺在靠椅上晒太阳。

像这种以前单位分配房子的老小区现在住的也基本都是老人,年轻职工都搬到新修的楼盘去了,只有他们在退休后因为习惯而执着地在故地守着过去的记忆。

路明非轻快地爬上楼,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他感觉脚一软,“啪”的一下摔到水泥地面,然后双手被一个家伙反锁在背后。更可气的是,那个家伙还用脚踩住他的双腿。

路明非试图挣扎,却动弹不得,勉强回头一望,袭击他的竟是一个美丽的单马尾活力少女。她眉宇微微上挑,英气的脸庞丝毫不掩得意之色;双腿分开马步,踩人的身姿也尽显露豪迈之情。只是裙下一只Hello Kitty不甘幕后,有点破坏了气质。

女土匪抢汉子啦?按理说您这腰细腿长、脸蛋好的也不用靠抢呀?就站那一呼,不知多少江湖少侠愿意钻你的裙摆、趴在你脚下。犯得着抢我这么个小废柴么?

少女看到了路明非的视线,也发觉自己的姿势不太雅观,俏脸微红。她猛地一踢路明非屁股,喝道:“双手抱头,自己给我去那边好好蹲着,别想耍花招!”

路明非哪敢耍什么花招,这姑娘哪家的呀,怎么这么凶悍,莫不是个练家子?

“爷爷,我把那个昨天晚上偷偷钻进过隔壁路叔叔家的那个笨贼、色狼抓住啦!”少女的声音清脆利落。

什么鬼?不就是偷偷回自己好久没回的家嘛,怎么就贼了,而且怎么加个笨字;不就是不小心看到了你裙下的Hello Kitty嘛,怎么就色狼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子从隔壁慢慢踱出,他喝道:“小子,这么大点就不学好,哪条路混的?转过来我看看!”

老头子的声音中气十足。路明非感觉有些耳熟,他猛的想起,手舞足蹈地喊道:“张伯伯,是我呀!路明非!这都是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呀。”

少女啐一声,骂道:“谁和你一家人?”做势又欲踢。

张伯伯揉揉眼睛,然后戴上了老花镜,又凑近仔细打量,“啪”的一拍大腿,笑道:“囡囡,别打别打!这还真是一家人,隔壁路叔叔的儿子,路明非。你忘记啦?”

又扶起路明非,指着少女道:“这是我家孙女丹旸,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就是后来在山上野惯了,现在没一点礼貌!”

路明非想起来了,摸摸头惊道:“丹旸,她这么大了?当年我见她时还是这么个小不点,喜欢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他双手虚圈、比划比划大小,然后摸摸微痛的屁股。

张丹旸似乎也想起来了,小脸通红,小声道:“谁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不点!”

“明非,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你们家搬哪里去了?今天怎么总算有空过来了,来来来,进屋坐坐。”张伯伯邀请道。

路明非答道:“哪有搬家呀,我老爸老妈不是出国搞什么项目去了吗,我就一直住在叔叔家。今天回来是为了拿个小东西,我拿了再来您家吧!”

“出国搞项目?那好呀!当年我就看他们是对人才,金童玉女!”张伯伯笑咪咪道,“明非你要拿什么快去吧!丹旸你跟着他,这小子鬼精灵、又爱生分,别又让他给偷溜了。拿好了就一起过来,中午在咱家吃饭。”

路明非无奈地摸摸脑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套古旧的钥匙,将防盗门打开。大门刚一开,一股陈旧、干燥的苦闷空气就涌了出来,二人都被呛了一下。

路明非挠挠头,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好久没人住了。”

“你不是昨天还回来住的嘛!这你不打扫一下也睡得着?”张丹旸皱着眉头。

路明非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说道:“要不你就在门口等会儿吧!我不会偷溜的,张伯伯的手艺我怀念已久,今天怎么能错过呢?”

“没事,走吧!”张丹旸答得很简单。小妮子长大了还变冷傲了。

二人在屋里转了好一会儿,路明非才终于找到那个银箱子。他轻轻地抚摸上面的Logo,半朽的大树,也不讲究,直接用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不知为何,他很喜欢这个图标。

“卡塞尔学院?!”他身后,张丹旸惊讶之极,她快速捂住自己的嘴,便只发出呢喃细语,微不可闻。

路明非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箱子。

太好了,还在!

他看到一本书安安静静地躺在空空荡荡的箱子里。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书,却愣住了。

那本书封面的名字是那么熟悉,却那么陌生——

《情人》。

怎么会这样?路明非飞快地翻了翻书,很明显,这不是他想找的那本。这只是一本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的一本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经典小说,里面确实讲了有关命运的东西,但不是关于他的,而是作者本人的映射。路明非知道这本小说,因为陈雯雯入学那天独自看的,就是它。

饭后。张伯伯一手拿起路明非的《情人》,一手夹着烟,鄙夷地看向路明非,苦口婆心道:“小路呀!你专门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拿这本书呀?就这?如果是《***语录》《共产主义宣言》《资本论》我还可以理解,怎么是这么个小布尔乔亚的东西?你爸妈我是知道的,他们虽然现在在国外搞项目,但心可还是通红通红的,毕竟咱们都是革命家庭出生。可你这小子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才多大呀,就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未来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可你们现在这样,未来……”

张丹旸坐在侧面,满头黑线,如出一辙的鄙夷的目光地同时看着路明非,还有爷爷。

路明非坐在对面,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自在,他满头大汗,感觉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想说点什么解释,却被张伯伯的气场给镇住。不愧是当年单位里放屁都能响亮级别的大干部,余威犹在。

他只得以小流浪狗的目光看向张丹旸求助。张丹旸撇撇嘴,起身泡了壶茶,手法老练优雅,路明非虽然看不明白,但感觉好厉害。简直是艺术表演,让人内心平静,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算看上一整天也不会无聊。

但路明非现在的条件显然不允许,他连忙抓住老爷子品茶时间的机会精炼地组织语言开口解释道:“这书是同学用我图书馆借书证借的,昨天掉这了,今天得还了。”

路明非一向喜欢吐槽烂话废话,今天却说出了如此精炼的语言,语言简短,信息量大,解释完整。这堪比三甲医院的拔刺、取鲠技术,他不由得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哦,是这样啊!”老爷子又抿了口茶,点头淡然道,“有借有还,人无信不立,你做得对。其实不用跟我解释的,你问心无愧就好。”

路明非也满头黑线,心底有个暴躁的小人在跳脚。不用解释,那您老刚才唧唧歪歪这么多干嘛?搁这练习口腔肌肉呢!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呀?

但又想到今天吃的堪称顶级的茶饭,迅速又平静了。

三人又坐着寒暄了一会儿,路明非提出告辞,张伯伯热情地客套欢迎常来,路明非笑嘻嘻地回应一定一定,之后便离开了。

“爷爷,路叔叔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是混血种吗?”待路明非离去,张丹旸又倒了杯茶,然后严肃地问道。

张伯伯却依旧轻松,懒懒道;“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你发现什么了吗?”

“那本书!我看到路明非是从一个标有卡塞尔学院徽记的银色箱子里拿出来的。大概是三年前,他们的校长来拜会我们掌教,我充当接待人员,见过他们的校徽,一棵半朽的世界树,跟箱子上的一模一样。”张丹旸回道。

“卡塞尔学院校长,昂热么?三年前拜会你们掌教?这老东西又想玩什么花样?”张伯伯表情终于也严肃了些,他喃喃自语。

张丹旸看着爷爷寻思,等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性子,又道:“昂热那边自有掌教操心,您老早就退休的人了还费什么劲呢”?我就想知道路叔叔他们是怎么个情况,怎么一去好几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姐姐一直记挂,前不久听我回来了还打电话问我呢!”

“问个屁!记挂个锤子!人家怎么样管你们什么事?”张伯伯突然暴跳如雷,胡子眉毛都歪了,他恨恨道,“我猜那混球确实是个混血种,不自量力要去屠龙王,早死翘翘了!叫你姐姐也赶紧死掉那条心吧!”

“你说什么呢!爷爷!”张丹旸也有些生气了,“姐姐跟路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多年她早就放下了,只是当作朋友的关心而已,这都不可以吗?”

“女孩子家家的跟有妇之夫做什么朋友?这么多年不找对象不干正行跑去山上当女冠?”张伯伯还是不满地嘟囔,“害人不浅啊!‘一见杨过误终身’。”

“爷爷!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满脑子封建残逆思想?亏你还整天满口的新闻联播、理论知识、时事政治!”张丹旸道。

张伯伯道:“再怎么思想解放还是要实事求是啊,基本的伦理道德、现实考虑都不要啦?说起来你们还真该看看那本小说《情人》,看看要是学那样会有什么好结局!”

“哦,对了,爷爷,说起那本书。它真的就是一本普通的小说吗?可路明非为什么会专程回来拿它呢?而且它之前怎么会一直藏在卡塞尔学院的箱子里呢?那书里面会不会像谍战片一样有什么暗语之类的?我们要不要把他抓起来好好拷问拷问?”张丹旸突然想到一连串的问题,她在爷爷面前也不爱藏着,便一股脑吐了出来。

张伯伯听得哭笑不得,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女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嘛。而且怎么满脑子暴力,是不是回了那破山上就整天跟着他们舞刀弄枪、走偏了?”

“哼!爷爷,我在跟你说正事!”张丹旸气道,“我怎么就走偏了?女孩子怎么了?您最常念叨的***当年都说过‘妇女能抵半边天’呢!”

“好!正事就是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回去好好学本领,不光学打打杀杀,要全面点,各个知识都要系统地了解!”张伯伯突然气势爆发,“明白了吗?”

张丹旸看着爷爷严肃的表情,只得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回道:“明白了!”

“好!我明天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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