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玄光洞。

脸色依旧发白的谭翎来到萧南住处，恭敬道：“萧师兄，执事有请。”

他是青衣弟子，地位没有萧南高，因此现在每次见面也称师兄。

“果然还是来了。”

萧南心里有数，自上次融蛊试验成功，丁铭就像消失了一样，明显是在暗地里筹备什么东西，现在想来是全了。

“我们走吧。”

他跟着谭翎前往地缚阁。

“萧师兄，你怎么脸色有点灰暗，可是不舒服，感染了风寒？”

谭翎观察细微，关切地问道。

萧南摆摆手：“没事，我心急突破炼蛊境，最近在勤修《碎元诀》。”

他心里落定，计策成了。

原来他是故意装作身体虚弱，引起谭翎的关注，好让自己过几天突破炼蛊境变得合情合理，省得引发猜疑。

谭翎惊道：“萧师兄，这碎元诀我听过，虽然有冲击炼蛊境的奇效，但是要损耗三年寿命。如果失败了再次冲击，又得花三年，你怎么会学它！”

碎元、碎元，碎的不仅是巫元瓶颈，还有修炼者的寿元。

在他看来，萧南年纪轻轻就已经追上自己，达到炼巫境圆满，天资可以说不俗，实在没必要这样自毁根基。

萧南摇摇头，用前世资本家骗年轻人的话回道：“趁年轻，总要拼一拼。”

勤能补拙，996，拿身体换未来，是资本世界最大的谎言。

他的话却让谭翎怔住。

“我也卡在炼巫境圆满……我要不要也试试？他说得对，年轻的时候不拼，什么时候拼？寿元总有办法补回来。”

谭翎暗暗想道。

很快，他们就到了地缚阁。

里面只有丁铭一人，他今天没有穿黑袍，而是换了一身锦服，清瘦的模样，像是裁缝店里的一位掌柜。

“谭翎，你到阁外等候。”

丁铭罕见地驱离这位得力助手。

谭翎显得讶异，恭敬地退出地缚阁，屋里只剩下丁铭和萧南两人。

“他不会真的是弯的吧？”

萧南察觉到丁铭的眼里再次露出奇怪的神情，也罕见地有些慌。

“他这么盯着我干嘛？”

就在萧南被看得发毛的时候，丁铭走出两步，将窗户也关上，回头问道：“萧南，我问你，上次的融蛊试验，如果再来一次，你有多大把握？”

他的表情很严肃，他想知道上次是偶然，还是真的找对了门路。

不过，根据近一年的研究，他自觉是找到了门路，但马虎不得。

萧南想到自己在彩柠体内观察到的凝滞血块，脸上不动分毫地回道：“启禀执事，这种融蛊试验的偶然性很大，就如同炼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再来一次，我也只有三成的把握。”

对老板说话，十成留七成是基本的职场智慧。否则话说太满，最后却干砸了，老板心理落差的怒气会很大。

丁铭脸色难看：“只有三成？”

这与他的预期差太多了。

萧南踟躇道：“若是资源到位，天时地利人和，或可提高三成。”

丁铭揣摩道：“只有六成把握吗……萧南，别怪丁某心狠。若是下次只许功成，不许失败呢？如若失败，我会直接将你毙于掌下。你，要赌上自己的命！”

萧南身体一颤。

果然，这个疯子丁铭一定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缘由，才做这种试验。

现在怕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当即回道：“若是以命相搏，或可再提高两成把握。不能再高了！”

丁铭拍掌笑道：“不错，就八成把握，值得我赌一把了！萧南，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与钟乾不一样。”

说着，他摸一摸萧南脑袋。

“你跟我来。”

丁铭走到地缚阁的下层入口处，“也是时候让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

萧南心里直跳：“他要带我去第二层？谭翎不是说这第二层是禁地，绝对不要进去吗？知道太多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对他而言是机遇。

也是危机。

眼见丁铭已经沿着阶梯下去，他也只能跟上去。下了楼梯是一扇封闭的黑色铁门，上面冒着丝丝寒气。

轰隆隆。

巨大的铁门被推开，寒气骤然扑面，令萧南下意识地打两个哆嗦。

“运起巫元抗寒，这是千年寒冰。”

丁铭提醒他一声，就大步迈入其中。只见宽阔的第二层成为一片寒冰的世界，寒气萦绕的中间摆着一具冰棺材。

里面躺着一位锦衣少年。

他脸型成梨圆，颧骨显高，体型清瘦，样貌与丁铭有七分相似。

萧南观察到，他面色红润，体内精气凝而不散，像是还没死一样。

“衡儿，为父来看你了。”

丁铭看到冰棺里的少年，全身就像老了十岁，蹲坐在棺前叹道。

萧南静静站在身后，不敢说话。

许久，丁铭才站起身，脸上重新恢复冰冷的神色，解释道：“你现在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儿子。他叫丁衡。”

“封棺的时候他才11岁。”

“如果没有先天恶疾，他能正常长大的话，现在也应该与你一样大了。”

萧南愕然，原来这就是丁铭每次用怪异目光看着自己的原因。

他不是玻璃，而是想起了冰棺里的儿子。

按照丁铭所说，丁衡被封棺的时候11岁，正常长大是12岁，那就是说他是在一年前被封进棺材里。

等等！

他……难道还活着！？

萧南再次看向冰棺里的少年，只觉其面部红晕如常人，确实还有生机。

“我明白了……你想救他？”

丁铭惊讶于他的聪慧。

“不错，我儿丁衡先天五脏衰竭，虽然多服灵药，但是身体每况愈下，到了11岁这年再也支撑不住。”

“于是我筹集千年寒冰，打造冰室，将其全身封存在棺内。”

“但是这冰棺不能冷藏超过一年，否则他就会彻底失去苏醒的可能。”

“而救治他五脏衰竭的唯一办法，就是滴血融蛊，借助高品灵蛊的力量，重塑身躯，以巫蛊修行反哺自身。”

“可是有河部落五万余年传承，从未有低于12岁融蛊的先例。因此……我必须得试药！也必须得成功！”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再度出现疯狂之色，一如喂食青衣弟子那天。

他为这一天，已经整整准备了一年。而在此之前的冰室打造时间，灵药调养时间，寻找方案时间，则花费更久。

可以说，自丁衡出生的那天起，丁铭就在筹谋今日的一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也不知道为此害死多少人命，可是他都不在乎，他只要丁衡活着。

这一刻，萧南不知道是该同情他，可怜她，还是该憎恶他。

丁铭突然望过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萧南，别怪我心狠。若衡儿融蛊失败，你……就去给他陪葬！”

说着，他猛然一掌拍在冰棺上。

千年寒冰寸寸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