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翎转身就往外逃。

但是萧南身形一晃，竟然就挡在他面前，喝道：“继续，配药！我要让他在融蛊过程中，舒舒坦坦地走！”

谭翎吃惊。

这萧南不声不响，修为已经稳压自己，不愧是有内门的潜质。

他见逃不掉，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药槽前，继续放血、配药。

“舒坦？”

谭翎心里冷笑，谁不知道这借药融蛊痛苦无比，这萧南分明是心存对丁铭的不满，想在临死前折磨一顿丁衡。

“喂药！引蛊！”

萧南立在丹火阵前，沉声喝道。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经过这番试探，他发现丙四窟的坐窟执事并没有出现。

他不禁想起之前丁铭对丁衡的嘱咐：“你进去之后，一切听从萧南安排。他要你生则生，他要你死则死。”

萧南心里生出寒意。

“你连这一刻都算到了吗？”

他看向坐在阵中，坦然等待死亡的丁衡，“丁铭，你错了。决定丁衡生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这时候，谭翎上前将药液灌入丁衡口中，然后点燃引蛊香。

一只短圆脸盘，包裹着蓬松毛发，双眼怪异，像是树懒一样的怪虫面孔爬出河畔，背后拖着长长的蜈蚣身体。

“鬼面蜈！”

谭翎顺着融蛊的步骤往下走，从怀里掏出御魂铃，轻轻一摇。

那被引蛊香诱住的鬼面蜈脸露迷茫，身不由己地向丁衡爬去。

丁衡吓得张大了嘴巴。

鬼面蜈两眼释放出幽光，将其定住，然后顺势一钻，进入丁衡的嘴巴里。小臂长的蜈蚣身体陆续消失在嘴角。

“呕——”

恢复正常的丁衡直接干呕起来。

但是丹火阵里的火光陡然炽烈起来，以人体为炉，灵药化液，蛊虫作材，快速炼化出一团邪异的虚影。

融蛊……开始了。

“啊啊啊！杀了我！”

丁衡疼得在地上打滚叫喊，皮肤开始寸寸皲裂，俨然要撑不下去了。

萧南目光凝重。这丁衡……他接触时间虽然短，但他已经看出对方不是恶人，只是一个无辜病重的少年。

他没必要非杀了对方。

“我无害人之心，但若别人想害我，就别怪我灭人满门。”

这就是萧南的生存之道。

“丁衡，你体内的气血不够，已经支撑不住蛊虫的冲击。这是我的血，你可以喝下去，或许能再撑下去。”

他划开自己的手腕，滴出半碗血，端进丹火阵，放在丁衡面前。

“你若想死，神仙难救。你若不想死，那就舍命一搏，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一切造化，全看你自己。”

萧南已经做出抉择。

他没必要杀这个无辜的少年，但也没有能力强行救下对方。这生死……不如就交给他自己以及这天意决定。

若生，自己不过顺手而为，权做一场善事。若死，自己也已经尽力。

如果丁铭非要拉自己陪葬，那他也定会用出一切底牌，与其斗个生死。

只是不管胜负，这昆吾山都没法再待了，后续功法也只能放弃。

每个人都在做选择。

现在轮到丁衡了。

“呵……呵……”

他在打滚中紧咬牙关，不住地冷笑。他虽然虚弱，但死意坚决。

萧南缓缓摇头。

这时候，一道人影突兀蹿出，不顾肆虐的丹火灼烧，端起血碗。

“萧南！你疯了！他若死了，我们谁也活不了！怎么能让他选！”

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是被萧南利用了的谭翎，此刻直接冲进火海，按住丁衡，就将碗里的血液往他嘴里灌。

“丁衡！听着！你得活！”

谭翎又何尝不在选择。

萧南哈哈笑一声，真踏马操蛋的一个世界啊，然后他专心操控火候。

丁衡似乎被谭翎的表情、话语和求生欲给镇住了，躺在地上发愣。

“活……真难的一个字啊。”

他的身上出现扭曲的鬼面蜈虚影，嘶吼着一点点化入他的血脉。

融蛊已经到了尾声。

须臾，他猛然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红晕乱窜，最终停住。

“萧师兄，我……还活着？”

丁衡怔怔地问道。

旋即，他发现自己的气力变强了，五脏的衰竭、虚弱感也得到好转。

当啷。

一柄匕首被扔在他面前。

“我答应要杀你，不能食言。现在你自己能动了，那就自己动手吧。”

萧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丁衡讪讪地看着匕首，退后道：“萧师兄，我突然又不想死了。”

萧南没好气地说道：“不死就过来给我看看，还有没有后遗症。”

丁衡连忙捧起匕首，毕恭毕敬地还回去。萧南探手检查他的经脉、心跳，又用巫元在其体内仔细观察一番。

“果然，他的膻中穴位置也留有一块凝滞血液，那是我的血。看来他能活下来，也与我这位长生者的血液有关。”

萧南收回手，不明白这意味什么，或许只能等后续观察再确定了。

“走，出洞！”

……

赤炼峰，丙四窟。

丁铭坐立难安地在门口走动，活了这么多年，他一向心狠手辣，冷面无情，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煎熬过。

“衡儿，你一定要成功。”

他心心念念地祈祷，突然脚步一顿，“呕”的一声吐出一团污秽。

“惑妄丹……衡儿，我岂会不知。”

丁铭长叹一声道。

三年前，他就发现丁衡的求死之念了。这枚惑妄丹也不过是他故意让丁衡得到，好让他稳住自己的心罢了。

丁衡想死之时，他自然就会知道。

“现在就看萧南、谭翎你们如何选择了。如果衡儿身死……”

他的眼里寒光满溢。

这时候，洞窟里缓缓出现三道人影。丁铭心里一沉，少了一位。

但是旋即他就发现，原来是那名杂役没跟着出来。而在三人里，他的儿子丁衡正笔直地望过来，脸色红润。

“爹，我活了！”

丁衡展颜笑道。

丁铭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把抱紧他，许久才呢喃道：“回来就好……”

“爹，这次多亏了萧南，否则我早已经死了。对了，还有谭师兄。”丁衡看一眼萧南，又敬又怕地说道。

谭翎立即躬身道：“幸不辱命。”

萧南没有说话。

“好好好！萧南，我会赐你一瓶蕴蛊丹，助你突破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谭翎，即日起，你升为内门储备！”

丁铭心情大畅。

……

等到他们离开丙四窟，才有一名面容枯槁的坐窟执事来到7号蛊洞。

他看着凌乱的三品丹火阵，震撼道：“没想到丁铭这个疯子竟然成功了！低于12岁，越阶融炼高品灵蛊！”

他没有清理地上的痕迹，“这玄光洞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