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萧南踏上归程。

来的时候有五位内门弟子外加叶倾城、彩柠，很是热闹，回去的时候却只剩萧南、何慕仙和叶倾城三人。

对了，多了一个黎络。

羲和黎氏现在为了家主之位内斗不休，黎络爹娘都死了，孤零零一人，连庄妍妍的头七都没过，就离开了。

了无牵挂。

这也是庄妍妍给她铺好的路。

原本黎氏支脉的所有事和压力，以及她们家庭的生存困局，都随着庄妍妍死去烟消云散，与黎络再无关联。

“倾城，你扶何师姐去前面河边休息会。过一刻钟我们再赶路。”

萧南出声说道。

叶倾城点点头，扶何慕仙走远。

黎络神情低落，木然立在一旁，跟上叶倾城也打算到河边去。

“黎姑娘！”

萧南却叫住她，这令她的神情在恍惚中有些恢复，回道：“萧师兄。”

黎络此时半低着脑袋，发髻精巧，身段纤柔，看起来楚楚可怜。

萧南摇摇头，叹道：“黎姑娘，你娘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黎络全身一震。

她抬起脑袋，弱声问道：“萧师兄，你在说什么，络儿不明白。”

萧南直视她的眼睛。

“一年前，你从昆吾山回羲和。不是因为你娘亲病重，而是因为她的毒已入骨，你赶着回去给她收尸吧。”

他自顾自地说道，“而且你的身上有碎元诀的气息，你不是没成为内门，而是尝试过突破，但是失败了。”

“你急着回羲和，是想借娘亲的死，逼黎梧倾斜更多的资源，培养你进内门……甚至是真传。我说的对吗？”

萧南感叹，这位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其实自始至终都不简单。

原本黎络还没什么反应，但是当她听到碎元诀的时候，眼眸就变了。

不再是悲伤，而是震惊！

“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脑海里掠过萧南与自己接触的一幕幕，其中就有萧南擒住胳膊等景象。她瞬间明悟：“你早就在试探我了！”

可是，她不明白，碎元诀这种功法如非亲身修行过，根本难以察觉它对身体的侵蚀。这位昆吾山里的内门天骄怎么会一下子就认出，这是碎元诀的气息？

“你太稚嫩了。”

萧南不屑地说道，“甚至你娘还没死，你就准备好了孝帕。你太心急了，因为你也没想到你娘会又撑一年。”

黎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怨毒！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吗？你知道我那个娘有多可耻吗？她偷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她难以克制地尖叫道。

“我不能忍受从小到大的争吵，也无法接受我娘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所以我要报复！我要报复他们所有人！”

黎络的心神终于不再伪装，眼前这个怨毒狠辣的女孩才是真的她。

萧南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再问道：“所以你就下毒杀了你娘，怂恿你娘杀了你爹，又借夜枭杀了那些通奸的男人？你才是黎氏血案的真正主使者！”

黎络发狠的眼眸盯向眼前的少年，一点也不惧怕地承认道：“是又怎么样，现在你难道能杀了我吗？你说出去又有谁信呢？别忘了，你还缺人庇护！”

木已成舟，再无回转。

萧南重新看向她，无视她眼眸里的阴毒和疯狂，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一切，你娘早就知道？”

“什么？”

黎络猛然怔了下，旋即使劲地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那么傻，怎么可能猜到我的计划！她不知道！”

如果庄妍妍真的早知道她想杀自己，知道她想杀了黎轩和那些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地吃下那些毒药？

黎络不敢顺着往下想。

“知女莫若母，你娘在你厌弃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赴死了。”

萧南却直接戳穿她的心防，“只不过她还没布置好一切，她需要拉着更多的人一起死，所以她刻意配合你。”

“黎络，她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她想用自己的死，为你铺现在这条路。她以前通奸，是为了报复和生存。”

“但是她自从察觉到中毒之后，就不是了。她在修炼一种采阳秘术，借此压制三花星瓢的毒性，她要再撑一年！”

他的一句句话宛如尖刀扎在黎络的心脏上，少女捂着耳朵不住后退。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

她无法想象真相竟然是这样，她抬起头喝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要为那些人报仇吗！？”

她彻底崩溃了。

“天下人死绝，又与我萧南何干。”

她对面的少年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浑浑噩噩地活着，希望你娘的死能点醒你，莫要辜负她。”

说着，他走向河畔。

“别忘了，你娘的绝命信在我手里。你想抵达昆吾山，成为内门甚至真传，这一路就乖乖听话，别使心思。”

他不能让这趟归程出现不确定因素。

黎络怔然立在原地。

这就是你的目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彻底击穿了我的心脏，我要长久痛苦地活着！

少年的最后一句话在风里传来：“面具戴的太久，小心就真成你的脸了。”

黎络全身直颤。修行者若不能明心，又谈何勇猛精进。萧南让她破了此前的心魔，却又给她种下新的心魔。

“萧南！我恨你！！”

……

下河村外，古道。

“阿南哥，她怎么了？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叶倾城瞧一眼阴沉的黎络，拉住萧南的胳膊小声问道。

“没什么，她需要想通一些事情。”

萧南十分自然地说道。

对比漫长的岁月而言，眼前的所有事其实都不算事。他反而担心，未来百年、千年、万年的生命会太过枯燥。

当然，前提是先足够强。

“啊！这是什么！？”

何慕仙突然在前方惊叫道。

萧南和叶倾城连忙走过去，只见一具残破的尸体倒在路边，五脏六腑都被啃食得干净，一个头颅半埋在泥土里。

“有人死了。”

萧南心里不安，这里已经属于村子的外围，难道里面出事了？

何慕仙折一根树枝挑开脑袋，露出其样貌，霎时间捂住嘴惊呼。

“常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