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不知不觉楚安在聚义堂待了已经半年。

知道黑风寨那边也受县衙节制，楚安制定的方略也大胆起来，聚义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向前。

“大人，讲武堂第一届考核已经结束，三百人中共筛得二十八人天赋上佳，其余的则被调回原单位。”

第一次讲武堂考核结束，兼任教头的韦乐安前来汇报结果。

接近十分之一，如此比例比着断流武馆也要高出不少。

一方面赵氏养生功比着断流武馆的入门功法更为精妙；另一方面便是舍得砸钱，粗略算下来，半年时间讲武堂在补药方面花销逾千两，如此便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学员气血亏空。

“那季向明来了已有数月，观其行为举止，倒不像个奸诈之辈。”

“若能利用他那泛滥的正义心化敌为友，拉拢到我方，不但能瞒过县衙监视暗中积蓄力量，更能以其为踏板，把握县城中局势变化。”

从捕头登门拜访，楚安便觉这县衙好似并非传闻中那般不作为。

县令崔建同若真如众人口中那般色令智昏，又怎能令吕修齐这般高手甘心卖命。

别看那老捕头面上慈眉善目，可一举一动之间端正刚劲，显然也是心气极高之人。

“武馆势大，县衙藏拙，若聚义堂满足现状，日后万一起了冲突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韦乐安引路，楚安来到讲武堂校场，数十青年身上冒着大汗于其中操练。

校场外围，有上百人跟围观，其中便有那季向明正看得入神。

“怎么样季兄，来我聚义堂数月，吃住可还习惯？”

突入其来的招呼声让季向明有些发愣，见是楚安，其面色依旧生硬，不过相比之前少了几分厌恶。

“动作精妙，气息悠长，楚堂主给这些年轻人的入门功法怕是不简单吧。”

季向明的试探，楚安毫不在意，反是大方开口介绍这门‘赵氏养生功’。

“如此功法，楚堂主倒是舍得，收买人心的手段当真是不凡。”

楚安闻言轻叹一口气，开口道，“季兄，我知你痛恨匪类，可你看如今我这聚义堂上下可有作奸犯科之人？”

季向明低头沉默，自从挂了副堂主之职，他在这聚义堂内行动自如，几个月的时间对这处城寨也有了些了解。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月末有工钱，人与人之间和善相处，与他之前监视的那些匪寨的乌烟瘴气完全不同，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村落，也正因如此，他才对此人有了几分改观。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楚大堂主给我季某人作的戏。”季向明冷哼一声，嘴不饶人。

“既然看不真切，那就多看一段时日，楚宏欢迎季兄于此长住。”

楚安神情坦荡，没有半点心虚，言罢转身便走。

“既然你自认不是坏人，何不放这些人回家，散了这聚义堂，算为民行善，也算为县衙分忧。”

道出心中所想，季向明有些后悔，作为县衙派来的监视者，刚刚的言行多有不妥。

楚安驻足没有回答，反倒是招手，拦下一过往的寨民，

“老哥，我给你十两白银，放你下山你可愿意？”

十两白银于普通人算作巨款，可那人想也不想便跪了下去，嘴里祈求着不要将他赶走。

“有清清白白的路不走，偏要当匪，你这是为何！？”

季向明恼怒，一把抓起那人，双目似有火喷出，开口质问。

那寨民被这位副堂主的表情吓了一跳，可心念自己即将被赶下山，还是哆嗦着开口解释，

“俺在山上能吃饱，可在村里种地，官差、乡绅、盗匪各要盘剥一道，收成好时剩下的粮食还能果腹，不好时便只能找些野菜过活。”

“更重要的是，山上的人就连堂主都管俺叫‘老哥’，可山下那些地主、收粮官叫俺‘贱民’。”

带着几分委屈的解释让季向明愕然，可那老汉浑浊的双眼泪水却再止不住，

“有时候……俺就不明白，为啥俺将俺最稀罕的粮食都给了他们，他们却还是不拿俺当人。”

最后一句话抽空了季向明所有力气令其无力反驳，而楚安则是上前安抚下老者，将其打发走。

“季兄，令师武艺高绝，县衙的捕快队伍更是精锐，可石铁县周围却仍是匪患猖獗你可知为何？”

季向明懵懵中抬起头，似回想起每次，自己提及剿匪，师傅那无奈的表情。

“匪来自于民，难不成吕捕头还要将这石铁县杀成一座死城不成？”

捕快司职缉拿，他从未了解过，乡镇百姓的生活竟困苦到这种地步。

“县衙只道我聚义堂人多，为祸一方，却不知匪的多少从不在我，而在官府。”

“若是太平盛世，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又有谁会走这条路。”

轻叹一声，楚安拍了拍其肩膀，迈步离去，季向明则身在原地，眼神空洞，好似失魂一般。

忠于朝廷县衙与造福黎明百姓，这两个信念似在其脑海中发生冲突。

良久，有一扎着辫子的女娃娃路过，看着季向明神情哀伤，自怀中取出一把炒熟的麦粒，细细数出二十，不情不愿地塞到其手中，

“这是俺最好零食，给了你就不要再难过了。”

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其肩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离去。

坐在的地上季向明盯着手中的麦粒，泪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流下，心中的信念之争也有了结果……

是夜，楚安揣上银票欲前往临县再寻一门功法。

与李德贵飞鸽传信得知，两年前于不远的寻阳县发生了一场灭族惨案，当地的县衙勘察之时，将其家产收走。

美其名曰调查，实则不过是想于其中狠狠捞上一笔，风波过后，钱财自被拿走，而功法武技则是于暗中拍卖，先前的赵氏养气功，便是出于此。

而从李德贵的消息来看，近期寻阳县衙的人又要卖上一批功法，这于楚安而言是个机会。

出了寨门，楚安大步向南，没走出多远便看林中有道身影倚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