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镇坐落在月亮岛南部的平原，其人员组成大都是没有巫术天赋的普通人，靠传统农耕为生。

马修站在山脊向下眺望，顺海口放射状分布的建筑，周遭尽是金黄的水稻。

秋，丰收的季节。

马修缩了缩脖颈，紧了下袖口。

天气日渐寒冷，单套着一件夏季长袍，多少有些不识时务。

可他那件冬季袍子，经过这几天的高强度作业，早已是伊拉克橙色。

如果钱还有剩余，可以买件过冬的衣服。

但愿吧....

马修沿着生长苔藓的古朴小道，慢悠悠下山。

......

一踏进那扇高大的拱形门，喧嚣的烟火气便铺面而来。

街道两侧尽是粗石堆砌的房屋，线条简洁，三角山墙，颇有一些北欧小镇的味道。

虽然马修从未去过。

房屋之下，摆放琳琅货物的摊位延至远方。

刚出炉的面包与烤鱼散发的焦香，不由分说地钻入鼻孔。

马修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冷静！

专注此行的目的！

成大事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恶其体肤....

“老板，烤鱼怎么卖的？”

“小的两枚铜币，大的四枚铜币。”

“来条大的！”

“好嘞！”

马修狠狠咬住被烤的焦脆的鱼皮，扯下一大块鱼肉，外焦里嫩，恰到好处。

他冲着老板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一个沾满油腥的灿烂笑容。

走过镇口喧闹的集市，来到一条有些阴郁的巷子。

巷子不大，只零星散落着几家店铺，皆半敞着门户，一副有没有客人无所谓的高冷模样。

走到尽头，记忆中熟悉的招牌进入视线。

“怪梦屋。”

表面是一家书店，但也做一些巫术相关的生意。

这是一栋典型的哥特式建筑，两侧各有一个微型尖塔，几只不知哪来的小鸟正站在塔尖。

开大会。

这里的老板是一位中级巫师学徒，半百的年纪，并不隶属于学派。

马修在这卖过几次自己配制的药剂。

至于他是怎么留在岛上的，那就不是马修该关心的事了。

推开嵌有镶板的木门，好闻的油墨香气奠定来客对此地的第一印象。

光线昏暗，阴沉，墙上的烛台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但仍能看清一排排林立的书架。

除却房间中部小巧的柜台，就连通往二层的楼梯下方都摆满了书籍。

而店主呢，此刻正在柜台后的沙发椅上，轻轻打酣。

一只黑猫趴在他的怀里，半睁着幽绿的竖瞳，有些不善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马修走到柜台前，先是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那可爱的老者没有反应。

马修敲了敲桌子。

那老家伙挠了挠鼻子，翻了个身。

无可奈何，马修只得按桌上的银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老家伙一屁股坐了起来，黑猫发出不满的叫声，窜上了楼梯。

“好久不见，戴尔先生。”

“谁？”

戴尔老头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副银框眼镜，好一会才彻底看清这位年轻的客人。

“好久不见，莱斯特先生，又需要什么药植物图鉴吗？”

“不，这回我想看看初级巫术。”

“啪！”

戴尔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头顶的烛光顿时亮了几分。

他扶了扶眼镜，缓声说道，“跟我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书籍堆砌的迷宫。

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桦木书柜前。

“水属性。”

“风属性。”

“木属性。”

.....

随着老者的话语，抽屉第次展开。

“当然，没有火属性的，你也明白，马修先生。”

“嗯。”

马修点了点头，轻生问到，“有没有适合初学者，简单易上手，实用....最好还便宜点的。”

马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有种在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的窘迫感。

“这并不是一个好解决的问题，但让我想想....”

戴尔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在层叠的书籍中翻找，最终挑出三本，放在马修面前。

寒冰术，风刃，藤蔓缠绕。

马修一一翻看，好在内容并不晦涩，几年前的理论知识勉强还能应付。

“价格都是4枚金币，但我和你也算老朋友了，3枚就行。”

“....”

完了，超预算了。

马修捏了捏口袋中的金币，自己还是低估了巫术的价格。

“能不能再便宜点，戴尔先生...我的预算...只有两枚....”

“这...”

戴尔做出痛苦的表情，心底却乐开了花，这几本都是极其普通的巫术，最多只值1枚半金币。

嘿嘿，年轻人还是年轻啊。

“爷爷!”

稚嫩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马修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扶着门沿，环抱黑猫，怯生生地看向马修。

她穿着一件绿色斑点长裙，面容精致，只是皮肤显得过分苍白。

二人目光触及，少女赶忙缩了回去。

“哎...好吧，莱斯特先生，我欠你人情，就两枚吧。”

“谢谢。”

马修回头给了仍在暗暗观察的少女一个微笑。

最终从三本中选择了风刃，对风属性的巫术，他还算熟悉。

.....

“交易愉快，莱斯特先生。”

“交易愉快，戴尔先生。”

马修握了握，老者粗糙的手掌，转身离开。

却听见老者又在身后开口。

“你要准备参加试炼了吗，马修。”

马修愣了一下，接着回转身形，对上老者那双突然清澈的眼睛。

他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眼神暗淡了下来，只挤出干瘪的字眼。

“祝你好运。”

“谢谢。”

.....

离开怪梦屋所在的巷子，重新回到喧嚣的主街，马修摸索着口袋中剩下的3枚银币，7枚铜币。

寻思着可以找一家裁缝店，做件过冬的衣服。

不多时，便找到一家。

量体，裁身，确定材质，商定价格。

正好3枚银币。

马修感受着羊绒面料的温暖舒适，却见店外，一家肉食餐馆，刚刚营业。

满身油腻的屠夫正在麻利地分解一只犬型生物，其右侧的笼子，一只幼兽正不断抓挠着铁丝，被打断的后腿不断抽搐着，

马修转过头，不再多想。

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悲切的嚎叫。

“抱歉，老板，先不做了。”

马修放下2枚铜币。

....

“多少钱？”

“半只2银币，一只3银币。”

“我要那只小的。”

屠夫停下手中的动作，上下打量了马修一翻，他裂了咧嘴，似乎明白过来。

“3枚银币，少一个不卖。”

....

马修将小兽抱着怀中，感受它身体的悸动。

天色逐渐暗淡，寒意更盛。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明明都自身难保。

马修从怀中掏出刚才与戴尔握手时，戴尔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三个字。

离开这。

“逃走，黑船是假的，离开这...”

疑问与恐惧在马修心底不断攀升。

“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谁才是敌人？”

穿过大门，走出镇子。

一声悠长的猫叫拦住了他的去路，幽绿的竖瞳在黑暗中像两丛跳动的鬼火。

是怪梦屋的黑猫。

它将叼着的东西，丢到马修脚下，转瞬便再次黑暗融为为一体。

马修勉强腾出只手，捡起一看。

寒冰术，藤蔓缠绕。

少女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马修将它们一起塞入长袍内夹，与羊皮笔记放在一块。

距离下一次黑船到访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他也无法确定那家伙临死前话语的真假。

自己在这段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

不断变强。

寒风袭来，马修怀抱他在异世的第一个伙伴，消失在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