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饮食文化的历史长河里,宋朝是一道非常明显的分水岭。
在它之前,无论汉朝饮食、魏晋饮食,还是隋唐饮食,统统都属于古代,跟今天的饮食习惯和烹饪手法差别太大。
只有从宋朝开始,杯盘碗筷这些餐具才逐渐齐备,煎炒烹炸等烹饪手法才基本完善,“现代化”的进食方式在宋朝才完全定型。
北宋时期出现的煎炒烹炸,只有个别少数能在高档的酒楼中才出现,并没有普及到平民当中。普通的饭馆酒肆大多数是以煮和炖为主。南宋之后才逐渐为百姓所知。
所以韩清在军营里吃的各种炖菜,煮的食物,还有就是炊饼、烧饼、烙饼等,陈冰张原等众人拉着韩清出来打打牙祭,让韩清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同时也看看宋朝人的生活。
待众人吃饱喝足,一帮人说笑着要去那勾栏瓦舍,找几个粉头儿乐呵一下,韩清也想跟着去看看这宋朝的娱乐场所,被张原劝住了。
“韩医官,你现在身子骨还未长齐全,这些地儿还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和陈冰一起转转吧”。说罢冲韩清扬了扬眉毛,戏虐的一笑,和众人就朝着集市后面的风月场所而去。
陈冰因为身上还有伤,去那风月之地恐怕是施展不得,于是便和陈冰在街上闲逛。
二人一路走走看看,听着陈冰介绍这城里货品价格和城外榷场的价格相差之大让韩淸乍舌,很多人都想着去城外做榷商,无奈各种审批手续资质都不过关,那些有门路的人才能拿到符计牙牌和买卖手续。
正在边走边聊,便听到一阵的琵琶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二女正在当街卖艺,旁边桩上拴着一匹马,马背上还挂着二胡和一柄红穗长剑。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淡绿衣裙,峨眉淡扫双眸似水,面上不施粉黛却带着淡淡的冰冷,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
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琵琶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
此女面前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扔了一些铜钱,路过的人偶尔驻足听听就走了,旁边一个年纪看着十二三的女孩儿,身着粉色衣衫正坐在侧面吃着面饼。
韩清对此比较吃惊,吃惊之一是这卖艺的二人居然有马?要知道在北宋时候是很缺马的,就因为缺马导致北宋的步兵在对抗草原牧族的骑兵吃了极大的亏,澶渊之盟设立的榷场,宋朝明令不准交易铁器给辽国辽国明确不准交易马匹给大宋,双方就是各自抓对方的痛脚。
这卖艺的两位女子居然有马,就如同在北京的南锣鼓巷看到过几次开着捷豹保时捷摆摊的。
韩清吃惊之二是,这女子明明是个绝色美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儿闯江湖,怎么不见到军痞流氓恶霸来欺负啊?
于是他就问问陈冰能否看出门道,大宋的治安真的这么好吗?
陈冰指了一下女子左手袖子上绣的一只蓝绿色的孔雀,明显的随着袖子的摆动上下纷飞,又指了指马屁股上的军印,低声悄悄告诉陈冰:
“一看就知道是雀武卫的人,谁敢打主意?”
“雀武卫?这是干什么的?”
“雀武卫乃是柴郡主协助杨大帅抗辽时成立的。咸平二年冬辽军攻到遂城,城小而无准备,辽军攻城又很急,合围攻城数日,柴郡主收拢一些会武艺的女子起名叫雀武军,协助夫君守城。
后来官家念及雀武军的忠勇,便将雀武之名号一直延续下来改为卫,招募的都是会武艺的精壮男子女子”。
陈冰看看那女子弹奏琵琶,又接着说:“雀武卫仍旧是柴郡主管辖,柴郡主为周世宗柴荣之女,过继给太祖被敕封皇御妹金花郡主柴郡主从小是被太祖恩养,夫君又是杨大帅,谁敢惹雀武卫?殿前司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这上四军都要给三分薄面的”。
韩清听明白了这雀武卫由来,看看这俩女子的携带的行头,又奇怪的问陈冰:“雀武卫的人怎么会街头卖艺?”
“或许是千里寻夫?家道中落?迫于生计?”陈冰也不得而知的回答。
韩清看那女子停下来歇息时候,走上前作揖行礼道:“这位美女娘子,我是路经此处被琴声吸引,但是身上却无半文资助,容韩某奏两只曲子做为听琴的回报吧”,说罢指指马背上的二胡。他知道这时候称呼女子为娘子,要是喊个小姐估计就被大耳刮子抽死了。
在这个时代叫人家小姐是妓女的意思。这常识还是在前世设计游戏对话时候才知道的。
那女子在歇息的时候看见韩清走上前来,已经是满脸的警惕,听到叫她美女阿姊皱了皱眉头,狐疑的看看韩清,又看看韩清后面的陈冰。
感觉这唇红齿白的少年不像是有恶意的,便没再说话,放下手中琵琶取了二胡来交给韩清。
韩清摩挲着手里的二胡,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压抑住心里的悲伤。
在前世的时候,韩清自幼就被父亲强迫着学马头琴,在考到八级水平的时候,由于奶奶的极力反对戛然而止反对的原因是学学就行了,但是不能把孩子培养成拉弦子的,韩清那是第一次听到拉弦子这个名词。
后来给宝贝女儿报了好几个课外兴趣班学习。学过钢琴、二胡。说来让人哭笑不得是:花了不少钱给孩子报班学习,后来孩子没学会,大人反而学会了。
学这些器乐都是按时间算钱的,孩子注意力一般都在五分钟左右,学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致了,这让报班的家长着急,于是跟着老师也是慢慢学,学完回去能勉强辅导孩子。
韩清本来是不会钢琴的,就因为给孩子报了钢琴班,到最后自己反而能磕磕绊绊的弹下来一支曲子。后来看孩子实在不是这块料,换了马头琴。
孩子倒是学的能比钢琴用心一些,韩清也就跟着学了很多的曲子。
现在看着手中的二胡想起和女儿一起学琴的情景,心里一阵阵的悲伤:宝贝女儿,你现在那个时空里冷不冷?饿不饿?吃了饭没有?睡觉还蹬被子吗?妈妈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哭?妈妈怎么给你解释爸爸还没有回来?
一去悠扬的鸿雁,吸引了很多人前来驻足,曲子里注入了韩清的悲伤而又思念的情感,乡愁情感从琴声中迸发而出,让听者心底最柔软最美好的缱绻慢慢舒展开。
韩清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马,一杯酒、一头南飞的大雁独对苍天,想一想曾经的过往,用力的遥望未来,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彩虹挂在天堂。悠远蜿蜒,直抵内心。
曲终,韩清慢慢睁开眼,发现周围全是人,都在默默地看着他。旁边的美女也睁大眼睛在看他,眼神中带着惊喜和疑惑。那个吃着大饼的小姑娘早就放下食物,走到跟前一动不动的盯着韩清看。
韩清从悲伤地回忆中挣脱出来,抚了一下琴弦,又继续奏了蔡琴所唱的那首你的眼神,将自己前世所学的方法长弓、短弓、快弓、慢弓、自然跳弓、顿弓、抛弓等技巧全都运用在这曲子中。
譬如二泉映月和梁祝这些神一般的曲子,韩清根本不会。
眼看着盒子里投进来的钱币越来越多,那美女看着越来越欣喜,待韩清演奏完之后,盒子里扔进的钱币快满了。
那小姑娘欣喜地跑过去端起盒子,呼啦啦的晃着冲年长的美女喊道“姐姐,今天收了好多钱呐,往日里三五天都挣不到这么多呢”。
那女子听罢冲着韩清施了一礼道:“这位小官人操琴之技如此高超,能把嵇琴使得让人心随所往,竹娘在此谢过了”。
韩清忙放下手中的二胡还礼道:“听竹娘的琴无以资助,奏几首外人传授的曲子略表寸心而已”。心里却说道:“这个时候原来不叫二胡叫嵇琴啊,我这技术还敢叫高超呢?二把刀而已,可能是曲调盖过了琴技”。
“若不是小官人这两首奇特的曲子,恐怕还收不得这许多钱呢”
“竹娘客气,正好赶上人多而已”
看看天色也不算早了,韩清把陈冰也叫了进来帮忙收拾,趁着收拾的功夫韩清和那唤作竹娘的美女攀谈了几句。
这竹娘果然是寻亲的,夫君本是晋阳人,应召到雀武卫从军,服役满两年后回家探亲时候遭遇流盗土匪攻入村寨,杀退了土匪盗贼之后不幸被流矢射中而亡。
竹娘便带着妹妹秀儿打算投奔武遂城的远房亲戚,因为担心路上被人欺负,便把夫君雀武卫标志绣在袖口,并要把夫君的马还给军营。
不想这亲戚据说搬家到东京了,二人没带多少盘缠,于是就停留在此处卖艺弹唱,挣些盘缠继续去东京寻亲戚去。
韩清听罢唏嘘不已,这个年龄是正在读大学的年龄啊,可是却早早地嫁人,遭遇亡夫之痛而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不过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芳龄二八就是二十六岁,没听说过谁家姑娘二九一十八岁还待字闺中,这样的就已经是老姑娘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韩清心里骂了一句。
“这位小官人,刚才操的是什么曲子?从未听过如此奇特的曲子”
韩清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秀儿,也是心里感叹一番。回答她道:“第一首曲子名字叫鸿雁,曲调中表达的是忧愁思念寄托和乡愁”。
这个年龄应该是刚上初中的样子,却要随着姐姐投奔亲戚。找到了亲戚又如何?人在屋檐下,总是不得顺心的。
韩清把另一首曲子名字也告诉了秀儿之后,并答应若是有时间就来这里教她学会这曲子。
看了看时间,陈冰一起向竹娘和秀儿告辞就返回了军营。
待走到军营门口,就发现今日里军营比以前规矩了许多,地上都洒了水防止尘土飞扬,站岗的士兵也不再像以前懒懒散散的,都是挺着腰笔直的站着目不斜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