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十月中旬时候,向家派人来迎亲了。
迎亲的头三天,向家向韩家送催妆礼品,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盒等嫁衣、脂粉一类礼品又是大包小包往家里搬。
韩清不懂这些礼仪,就让太婆自己看着去办,太婆回礼是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
催妆是亲迎的信号,五代之前称“请期”,到了宋就俗称催妆。
催妆之后就是“铺房”之礼。女家对“铺房”之礼,宋代是十分重视的,往往借此炫耀女家豪富。注1
韩清其实老早就安排了人打造了很多的家具,他设计出来的组合柜让依珍高兴得不得了,拉开这个门看看,打开那个抽屉瞅瞅,正中间一面铜镜镶嵌在中央,显得十分的新颖别致。
这种组合柜在他前世的八九十年代极为的流行,组合柜能占满一大堵墙。
至于窗户上的贴纸全都给撕下来换成了玻璃窗,反正这玩意现在能弄出来也不怎么花钱。
窗户里面则是吊起来绣着花鸟虫鱼的布帘子,别看这种设计,在当时可是极为夺目的。
弄完这些,就开始“挂帐”注2,亲迎前一日,女家先来挂帐,铺设房卧,谓之铺房,女家亲人有茶酒利市之类。
古代因为一直在使用窗户纸来阻挡风寒,所以有些隐私不方便与外人看到的,都能够关起门窗说话。
现在安装上了玻璃,屋里屋外看个透亮,所以就吊上了窗帘。
在窗帘上缝制好可以挂钩的位置,然后把打制好的挂钩穿入其中,往横杆的铁环上一挂,一个巨大的窗帘就能够拉开来合上,十分方便。
光是这一项设计,就让这个新家能吸引了方圆十几里的人来看稀奇,最后都惊动了皇宫,刘娥也派了宫女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由于东京城的房价地价实在太贵,向敏中给儿子买的地方在新封丘门与旧封丘门之间的北瓦子,这里虽然不够繁华,但是也是属于京师之内。
各种稀奇古怪的家具摆放在马车里,还有衣服饰品以及毡褥、帐幔、帐幕、床榻、荐席、椅桌之类,从甜水巷家门口开始,浩浩荡荡的马车能有六十辆之多,一字排开的往北瓦子送去礼品。
依珍红着脸在家里听太婆以及周围的女邻居教导着,然后搂着太婆和妹妹哭哭啼啼。
迎亲这一天到来了,向传师带着迎亲队伍前往韩家迎娶新娘。
韩清正在和一帮纨绔们坐在门口聊天,王从益落第之后,被老爹拿着棒子撵的满院子跑,关了一个月这又出来了。
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近了,韩清就招呼众人起来迎接队伍,看到队伍里还有不少官妓私妓打扮的,这让他有些瞠目结舌,这要是在前世取个老婆,还弄一帮小姐帮着迎亲,恐怕大耳帖子就像不要钱似得抡上来了。
韩家一大帮人,影剧院的行首们帮着送亲更是将道路两旁堵了个水泄不通。快马驿站的兄弟有七八十号人也帮着送亲,广元楼承包了向家的宴席,所以店小二和厨子也跟着去了,这让向家有点吃惊韩家到底有多大的规模阵势。
等过了几天把大喜事办的顺顺利利之后,韩清就开始经常地回家住了。他知道依珍这么一出嫁,太婆身边少了一个人肯定有点落寞,所以在家里住的次数慢慢的变得多了。
冬天临近的时候,萧慕有要事找韩清,正好在影剧院碰到,于是就拉住他相谈。
每年一度的圣诞节就要来了,官家的生日每年都要贺诞,所以辽国此次派来的使臣就快要到了京师。
这帮人听说萧慕已经打通了影剧院的关节,可以去跑个龙套,顿时开心不已,有不少跟着来的王公贵族家眷非要去凑个热闹,于是使臣队伍比以前庞大了许多。
“另外还要告诉韩承事一件事。”萧慕笑了笑说道:“使臣队伍中有一小娘子也要跟着来了。”
“萧月茹?”韩清心里跳了起了。
萧慕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这二人真的是生了情愫,光是看韩承事的表情就知道了。
“哪一天到?”
“下个月初!”
韩清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因为就在十天前他得知钱家已经迎娶了丁婳,就因为这个消息让他消沉了很久。
二人又聊了一些辽国近期发生的事,从萧慕这里得知辽国现在依旧在攻打高丽。
辽开泰三年,也就是宋朝的大中祥符八年,五月时候,辽皇命北府宰相刘晟慎行为都统,枢密使耶律世良为副,殿前都点检萧屈烈为都监,再攻高丽。九月,攻高丽通州。
萧慕走了以后,有人来报说影剧院门外有人求见。
最近韩清只要一来影剧院,总是有各种人前来商谈,有的想租借影剧院后面那空着的地方,有的想在影剧院入口的大厅做个小买卖,有的想弄几个姑娘小子想在影剧院演戏,反正各路想发财的神仙都来这影剧院找他。
起初他还是有耐心听听,后来索性烦了,让张万财出来打发这帮家伙。自从取解试之后,韩清收拢了十二名南京书院算学落第的考生,招募他们来帮着做账管理财务。
张万财俨然成了财务大管家,终于能够腾出许多时间帮忙照顾其他事。
现在听到有人说求见,韩清直接让人领着去见张万财得了。
没过一会儿张万财来敲门,告诉他说来的这人是提着话本的。
既然有送剧本的,那就叫过来聊聊吧。
进的办公屋的这人给人一种阴森的气息,虽然是一身文士的打扮,但是看人的目光总是眼睛乱转,这让韩清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终于能见得承事郎,不枉此行!”那人行叉手礼说道。
“不知阁下来自于哪里,听闻你有尚好的剧本,如果能被我影剧院看中,定是不会亏待与你。”
要说缺剧本也真是缺,柳永柳大神这次落第了,终日借酒浇愁,周慕晴闲暇的功夫都是陪着他说话,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我名叫张桥勇,来自于登州,半年前写得此故事。”他从肩膀上取下包袱,取出文稿地给韩清说道:“听闻汴京影剧院正在征集好的话本,所以拿来让韩承事看看。”
韩清接过来文稿翻看了一会儿,觉得故事也是比较新颖,乃是一个少年为了报杀父之仇,拜访名师习得一声好拳脚,怎奈到了京师被骗的身无分文,后来为了讨生计去了河北,结果误入辽国,东征西讨官拜大将军。
“桥勇兄以前是做什么的?”韩清看了看他问道。
“我之前一直醉心于读书,怎奈学识有限,落第了。”张桥勇讨好的说道。
“落第了可以继续发奋读书,难道桥勇兄就此终结学业吗?”
“这个看看再说吧。”张桥勇说道:“无论如何也要先讨生计的。”
韩清没有再多问他的身世,而是从这文稿里开始和他进行了对谈。
因为是冬天已然临近,韩清早早让人在清水轩办公屋里生起了蜂窝煤炉子,所以屋子里温度很高,没过一会儿那张桥勇就说有些热。
韩清正准备去打开窗户,这张桥勇却是从包袱里取出一把折扇,开始对着自己扇起来。
韩清见他大冷天的还带着扇子,也觉得好笑,但是还是一本正经的和他谈着文稿里面的人物。
这故事里没有个女主角,只是男人戏,这样似乎并不吸引看官,所以韩清从旁边拿出纸笔,罗列了一些故事的要素写了起来。
写的过程中这张桥勇也是侧身看着,然后忙不迭的也把扇子扇向了韩清。
根据文稿里的故事,韩清讲了主线暗线的构造,并一一讲给他听,这张桥勇边听边点头示意,扇子小幅度的快速扇动,并不时地侧身调整坐姿,让韩清也能享受到扇去的凉风。
等二人畅谈的差不多了,张桥勇收齐文稿,对着韩清施礼告别,并许诺按照韩清所说改好文稿,择日就会送来。
等张桥勇刚出去一小会儿,韩清就叫了一个雀武卫的看守去跟着他。
竹娘恰巧来找他,看他派人跟踪别人,就有些担心的问道:“中棠,可是有什么不多的地方吗?”
“刚才来了一个送剧本的人,我看着那剧本写得还算尚可,但是里面的人物设定不够丰富,就给他指点了一下。”韩清说道。
“然后呢?有什么不对劲?”
“可以说这个人一切表现都像个文人,但是他的一些习惯让我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
“怎么?”竹娘听到这话,就去关上了门,坐在锦墩跟前听他讲。
“给你讲一个俗语,不知道你是否注意过一些拿扇子的人,每一行都有自己的一些特点。”韩清笑了笑说道:“文胸武肚轿裤裆,瞎目媒肩奶肚旁,道领青袖役半扇,书臀农背秃光郎。”
竹娘听到韩清念了这么一段话,似懂非懂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盯着韩清,等带着他道出这句话的意思。
1书仪司马光。
2挂帐东京梦华录娶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