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官员正在不耐其烦的在东华门外再次告诉学子们,见了官家该如何行礼,要注意的哪些行为规范,要记得该讲的话,官家大致会问什么话,回答不上来的不能瞎说等。
终于在众人忐忑而又期盼的心情下,东华门打开了,众位学子随着礼部官员穿过皇宫,来到集英殿外静静等候。
没过多久就看见走出来一个太监,拿着手中的名签叫名字。礼部官员刚才已经告诉大家了,官家是单独召见每个学子的,见面就是随便问问何方人氏,年龄几何,在什么地方读书,然后有时候会问问是否婚配,偶尔会问问榜下被捉婿的趣话。
因为是小传胪,官家就是和前十名考生说说话而已,让众位寒窗苦读的学子见见天子,所以场面并不是那么热烈。
韩清眼看着前面九人逐次进去,每人都是说了几分钟话而已就出来了,他有些心里打鼓,为什么自己排最后一位。
等到第九名学子出来,太监拿着名签出来,让韩清进去。
他进入到集英殿之后,就看见周怀政和雷允恭分别站在官家两侧,礼部侍郎李迪正在往外走。
对着李迪行了礼之后,就来到集英殿下等候官家问话。
“韩清!”
“微臣在!”
“朕把你留在最后一位召见,就是想和你多说几句!”
“微臣惶恐!”
“呵呵,惶恐?”官家笑道:“想当初把你召到东京来,就是想让你走科举之路,想不到你果然能一步步走到这里,朕心里甚慰!”
“谢官家把微臣召到东京,能让微臣在这繁花似锦的东京城有所崭露头角。”
“你曾经提供的那锻钢之法,真可是大功一件!边关将士的刀锋凌厉,都是因为你的那炼铁之术!”
“微臣愿意毫无保留的奉献自己一切学识,为大宋的铁桶江山添砖加瓦!”
“毫无保留?”官家玩味的拿着韩清的名签笑道:“倘若不是被皇城司的人抓住,那钢弩和火药恐怕现在也没奉献出来吧?”
“这个”
“韩清,朕感念你给大宋贡献不少奇技,那蛇形口袋储存军粮之法端的是精妙无比!那舆图绘制方法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官家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些法子真的是那道人所教吗?”
韩清听到这里,汗就慢慢的浸湿了后背,但是此时遇到这种问题只能死扛了。
“是!”
韩清低头回答完,殿里一直静悄悄的,他稍微抬起头看了看,只看见两个太监的半边身子,至于官家此时是什么表情无从知道。
官家问完这句话也是看着韩清,见这小子就是简短的回答了一个字,心里就有气。
皇城司和斥候们合力在宋辽边界寻找,虽然说找到了炼丹的铜鼎和破烂的道袍,但是那道士一直见不到尸首。
这韩清来东京也就是几年的工夫,弄个影剧院和广元楼,敛财无数。这又弄了个聚蚨钱庄,人们若是存了钱,每个月居然能有利钱可拿,还可以异地存取。
刘皇后的家人现在就在聚蚨钱庄做工,刘皇后问了问这钱庄一个月吸纳的钱数居然达到几万贯了,这让刘皇后惊诧不已。
韩清这一身古怪的本事,难道都是那久居深山的道士教的?道士整日里在深山炼丹,与虎豹狼熊为伴,岂能懂这么多?这事说给谁也不信啊。
“你这小猴子,真的不愿意给朕讲讲实话吗?”官家问道。
雷允恭和周怀政听到官家用这种称呼,俩人在官家身后互相看了看,然后依旧是站立着不动。
“回禀官家,微臣真的是在宋辽边界长大!”韩清答非所问的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被发现地方。
官家顿了顿,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真的是天降”他想说祥瑞,可是这韩清仅仅是一身怪本事而已,说不上是祥瑞,所以也就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韩清此时心里七上八下,自己的身世不是已经明白了吗?自己是韩重赟的后人!怎么身世还是被揪住不放?老丁给弄得一身衣裳现在挺合身的,干嘛又要打听道人?
“宋辽两国联手的大戏,可是有眉目了?”官家也没继续追究,反而问起了戏的事。
“故事已经编撰出来了,微臣近日会把话本送来,让官家过目!”
“朕安排了晏同叔和李复古去经营此事,他二人会找你商谈的。”
“遵旨!”
“韩清,你可知道你这次殿试第几名?”
听到官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就回答道:“能在千军万马般的科考中走过独木桥,微臣已是谢天谢地谢官家了,现在能进入前十,更是惊喜万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官家听了这话,笑了笑然后说道:“这种比喻倒也是贴切,朕问你的是,你知道自己考了第几名吗?”
“在这十人当众,微臣是最后一个被叫进来的,所以微臣猜想就是第十名吧!”
“当初在书院见到你的时候,朕给你说过的话,可否还记得?”
“记得!微臣是有官身的人,考得再好也是不能做状元的,现在看这形势,能做个第十,也挺不错!”
“哈哈哈哈!”官家笑道:“你帮皇家做了很多事,朕确实要谢谢你!”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营造太子读书的资善堂,所用物料皆是由你这猴子提供,作价仅仅是一文钱,朕领你这个情!”官家看了看韩清说道:“明日就见分晓吧!”
看到韩清退出了集英殿之后,官家对旁边的二人说道:“这韩清确实是个人才!”
“他的那些法子确实有助于大宋。”周怀政说道。
“河北秦凤山西三路皆是使用了金银铜钱的并举,而且主要以金银为主!”官家说道:“契丹和党项这两年,确实不再收藏大宋的铜钱去做炼制兵器!”
“金银无法做成兵器,太过于软!党项契丹眼看着钱财流入,却是无可奈何,这可是能缓解咱大宋的铜钱用度!”雷允恭笑道。
“这也是上天照顾,弄了个这等妙人!”官家笑着说道。
“恭喜官家又获得一人才!”周怀政和雷允恭齐齐施礼道。
官家看着案子上十张名签,陷入了沉思。他是思考让谁来做这状元,看到蔡齐容貌和仪态很是夺目,让官家已经有意定他。但是从才学和文章来看的话,那萧贯更胜一筹,只是这萧贯容貌有些猥亵。
官家想起了寇准曾经说过的话,“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想到这里,官家就把蔡齐定为了状元,萧贯定为第二名榜眼。
当赐第,必召其高第数人并见,又参择其材质可者,然后赐第一。时新喻萧贯与齐并见,齐仪状秀伟,举止端重,帝意已属之,知枢密院寇准又言:“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齐遂居第一。帝喜,特召金吾给七驺,出两节传呼,因以为例。准性自矜,尤恶南人轻巧
等韩清退出了集英殿,看到众位学子都在殿外站着,就随着众人一同出了东华门。
“官家和你能谈这么久?”蔡齐问道。
“随便聊聊家常!”韩清答道。
“聊家常能聊这么久?”萧贯在旁边羡慕的说道。
“以前就和官家认识,所以就多说了几句!”韩清含糊的带过,然后看到朱说,就走到他跟前悄悄问道:“和官家说了你的身世了吗?”
“说了,官家甚是感叹,特允许我回复原来姓氏!”
“范大哥,恭喜你了!”韩清拱手道。
朱说笑了笑,眼圈已经有些泛红,对着韩清抱拳还礼。
吴人范仲淹,生二岁而孤,母贫,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读书僧舍,日作粥一器,分块为四,早暮取二块,断齑数茎,入少盐以啖之,盖三年焉。至是登第,除官,始复姓改名,迎其母归养。
韩清回到家中,太婆和依珍依菱早在家等候,老彭特地安排了四个厨师到了家里烹饪菜肴。
一帮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这期间又有李宗简带着夫人来访,太婆让这俩夫妻就坐,男女分开两桌,共同吃喝。
这夫妇二人是来要草帖的,眼看着韩清殿试进入了前十,这在东京城已经传遍了,夫妇俩有些坐不住,就以拜贺名义来到了家里。
太婆当然明白这二人的来意,把草帖送到二人手中,并让游明打包了几捆新鲜的蔬菜一道放在马车上,夫妻俩才高高兴兴的告别而去。
初春的时候青黄不接,能吃到这样的新鲜蔬菜,令人称奇不已。李宗简夫妇二人收到这样的礼物,高兴地乐不可支,拿着草帖到了家就找李奕蕾,让她好生的看看。
老彭拉着韩清的手,又是感慨又是高兴,自己一边关小城的酒楼老板,现在能在东京城跺一跺脚晃三晃,就是因为认识了眼前的这少年。然后凭着少年的各种智计百出,硬生生的在东京城创出一片天地,想想这几年的遭遇,怎么不令人感叹?
这少年苦学一番之后,参加了殿试,能进入到前十,明天的大传胪之后,还不只是个什么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