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嫂跑进屋里，一边哭喊一边捶打着趴在地上的高正。

“高正，你不是人啊！你怎么能干这事儿？！”

“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你婶子吗？”

“你说话啊！你说啊，你到底为啥要这样做！！！”

高大哥拽着高大嫂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连忙问道：“咋的了？到底咋的了？”

“你儿子……你儿子把那些钱都花了！二百七十块钱啊，他都给花了！”

“啥？！”

高大哥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高大嫂，又看向地上的高正，“小正，你说话，你娘说的都是真的？”

高正爬起来跪在地上，痛哭出声，“爹，娘，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

说着就“咣咣”的磕头，几下就把额头给嗑青了。

高大嫂挣脱高大哥的手，扯着高正的胳膊喊道：“那些钱呢？你干啥花了？都花哪了？”

高正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敢把那些钱都花了。

第一次是送辣白菜辣萝卜，牛经理给了他二十块钱。

小芹说天冷了还没有棉袄，看见她那可怜兮兮的脸，自己就心软了。

在商店的门口跟人买了几张布票跟絮棉票，在小芹和小凤崇拜的目光下，给她俩买了红花布和棉花，把那二十块钱花得干干净净。

之后他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只要送菜收到钱，必定会给两个女孩买东西，还带她俩去饭店吃饭。

他感觉那段日子就像生活在梦里一样，每天都有满满的幸福感和自豪感。

回到家中之后，想起他花掉的那些钱，内疚悔恨都会折磨着他。

但是手里有钱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两个女孩要什么他就给买什么。

年前的那段时间更甚，给她俩买了羊皮靴子，还买了很多糕点，白糖，白酒……

他想过自己家都舍不得买这些东西，他想控制自己别再花钱了，但是他控制不住啊……

高正把嘴唇都咬出血了，嗓子里像是动物发出来的呜咽声。

“你说啊，那些钱呢？你干啥花了？”

高大哥要气疯了，他们两口子天天算着什么时候能赚到钱，结果呢，钱是赚到了，但是让他儿子给花了。

他拿起小孩手臂粗的烧火棍，一棍子一棍子的打在高正的后背上。

“你说啊，钱呢？钱哪去了？你干啥花了？你说啊！！”

高大嫂也哭着说：“小正你快说，你想让你爹把你打死是吗？”

见他还是咬着牙不说，高大嫂再也忍不住，一边哭一边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咋生出你这么个儿子。你这是不想让我活了，我不活了……”

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跑，高刚紧紧抱住她的腰，看着高正恶狠狠的说：“你还不说！你真想看着高家家破人亡吗？”

“娘！我错了！”

高正哭得咧开大嘴，含糊不清的说：“那些钱，我请人吃饭了。”

“你骗鬼呢？吃饭能花那么多？”

提到吃饭两个字，高大嫂瞬间想起了饭店那个小服务员的话。

“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两个小姑娘是谁？你是不是把钱都给她们花了？还有过年的猪肉，你婶子让你买的六十斤猪肉，你也给她们了是不是？！”

高正一下就慌了神，他没想到娘都知道，给小芹和小凤猪肉的事他娘也知道了。

看他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高大嫂捶着他骂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说，那俩小姑娘是哪的？我去把钱给要回来！二百七十块钱啊，你怎么敢啊！”

“娘，我没想到……没想到能花那么多钱。那钱是我主动给她们花的，不怪她们，都是我的错。”

高正说完就跪着趴在地上，把脑袋埋在胳膊肘里。

高大嫂听完他的话，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撅了过去。

“娘！”

“大云呐！”

高刚跟高大哥看见高大嫂晕过去了，赶忙把她抱到了炕上。

高正也吓坏了，赶紧站起来看他娘怎么样了。

高大哥又掐虎口又按人中的，高大嫂终于悠悠转醒。

在她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三人以后，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的对高正说：“我没你这个儿子。”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高正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他真的知道错了啊……

“刚子，你把你娘背到我们屋去，我跟你弟弟说几句话。”

高刚应了一声，背着高大嫂出了高正的屋子。

高大哥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烧火棍，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高正的脸上。

“高正，你今年都十七了，不是小孩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罪？你陶婶子能把你送到监狱里去，你知不知道？！”

高正惊恐的看着他爹，“不会的，婶子对我好，不会把我送监狱……”

他话还没说完，高大哥“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知道你婶子对你好？那你怎么敢把那些钱都花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婶子辛苦赚来的钱？”

高正捂着脸默默的流着泪。

“你知不知道你拉走那些辣白菜辣萝卜没拿回来一分钱。过年买肉的钱，是你婶子天天不停歇的做衣服挣来的。你接她那钱的时候心里不会痛吗？你到底长没长心啊？！”

“爹，我知道错了，那次我想跟我婶子说，但是我害怕啊，我害怕我婶子会恨我，我怕你们不要我，爹，我真知道错了，你们别不要我，呜呜呜……”

高正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这一刻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这样做了。

“知道错了就把这些钱怎么花的都说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高大哥说完把烧火棍狠狠的敲在地上，那声音跟他身上的气势，让高正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

他一边哭，一边讲述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是怎样在小芹和小凤一声声的“高正哥”里迷失自我的。

等他讲完以后，高大哥什么话也说，转身出了他的屋子。

高正跪在地上，感觉十分的痛苦，他现在真的恨不得一死了之。

夜深了，爹和娘还有大哥可能都睡着了。

高正站起身，轻轻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迈过院墙，走到了陶陶家的窗前，他想跟婶子道个歉，然后就可以没有牵挂没有负担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