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老大媳妇儿怀孕了，可是却不敢生张，因为自八二年开始，全国最严的计生政策就已经开始全面执行，不管是偷生还是多生，都会面临着一定的处罚。

可即便是如此，也依然没有挡住村里某些人想要生儿子的心。

比如李东升的大伯李向军，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姑娘了，却还一心想要再捞一个小子。

现在，张芹再次怀孕，每天都偷偷摸摸地躲在家里不出去。

哪怕是每隔半年一次的乡里下来进行的孕检，也是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下了，就找娘家妹子过来代替检查，蒙混过关。

可是这纸，终归是包不住火。

随着怀孕的日子一天天延长，张芹也开始大肚显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又怀上了啊。

所以，到了六月份的时候，已经怀孕了近四个月的张芹还是被发现了。

不管两口子再哭再闹，最后还是被乡里相关的工作人员给拉到了乡卫生所。

事后，两口子坐在卫生所的门前哭得稀里哗啦，死活不愿离开。

最后还是负责给张芹做手术的医生实在是看不过了，悄悄过来告诉他们，引出来的是个丫头，这才把两口子给劝了回去。

回到村里，张芹身为落胎伤了元气，躺在床上几天不能下床。张桂兰得了消息，便提着一篮子鸡蛋还有一只刚宰的老母鸡过来探望。

李东升闲着没事儿，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在躺在床上的大伯母，还有坐在床边上的大伯，李东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农村就是这样，重男轻女，各家都想要生一个小小子来传宗接代，挺立门户。

谁都不想老了以后成了绝户，一辈子攒下的家业白白便宜了别人。

这是封建老思想，可是却难以转变。

哪怕明知是多生会被重罚，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想要捞小子的心。

他大伯李向军就是如此。

平时那么抠搜小气，连根电线都舍不得扯，家里的鸡蛋更是全都攒着拿去换钱，一个都舍不得吃的这么一个人，为了捞儿子，甚至连几百上千元的罚、款都不当回事儿了。

这正常吗？

在城里人来看，这可能并不正常，甚至还有些疯狂。

但是在农村，这却是再正常不过。

在计生最紧，国家大力提倡只生一个好的那几年，农村里面只有一个孩子的家户也可谓是凤毛麟角。

几乎每一家，都至少要生两个孩子，要么两个男孩，要么一男一女。

若是运气不好，头两回就生了两个女儿，他们还会再生第三次，甚至第四次。

上辈子，李东升在春晚上看到的那个名为《超生游击队》的小品，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极为夸张，有些夸大其辞。

但是在很多农村人的眼中，真实的情况其实就是如此，有甚至要比小品上演的还要戏剧，还要疯狂。

至少在刘家店，在李东升的记中，就是如此。

所以，劝是没有用的。

因为传宗接代的观念早就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骨子里，哪怕是罚得再多，他们也想要捞到一个男孩。

“乡里的人太不讲理了，我都说我们认罚了，他们竟然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哼，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偷偷告的密，否则我李向军绝对饶不了他！”

“妈，你说我不过就是想要生一个儿子罢了，咋就这么难呢？”

“我生的儿子我来养，又不会给别人增添一分钱的负担，凭什么不让我生……”

李向军在老娘的面前倒着苦水，发着脾气，看得出，这次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也是不小。

以前看别人上演这出戏的时候，他还没有切身体会，甚至还在边上看笑话。

但是现在，真轮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痛苦与无奈。

“老大，政策在这放着呢，可不敢胡说。”

张桂兰怕儿子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开口将他的话打断。

“你想要个儿子没有错，我老婆子也还想要家里再多个孙子呢。但是，再怎么，咱们也不能硬来啊！”

说到这里，张桂兰扭头朝屋外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向李向军与张芹说道：

“你们要是实在想生，那就先要将张芹的身子给养好。等到下次再怀上的时候，就别在村里呆着了，直接到你三舅姥娘家养上几个月。”

“村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谁家几个孩子，超不超的，一看就知，保不齐就有人会生出坏心思在暗地里上报。”

“但是在你三舅姥娘那，离咱家远，你们又都是生面孔，谁也不知道你们是几胎，就算给人看见了，也没关系。”

“等到该生的时候再回来，那时就算是被乡里的人发现了，最多也就是罚些款，咱们也认了。”

李向军闻言，眼前不由一亮，斗志再起。

“妈，你说得对！”

“实在不行就去我三舅姥娘家，再不行的话让张芹回她娘家住几个月也可以！”

“你说，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李向军拍手叫好，同时也懊恼不已，若是他早知道这个方法，之前这一胎也不至于会保不住。

直到现在，李向军也都还不是很相信那个护士的话。

他们说是女孩就是女孩了？

孩子都已经没有了，话该怎么说还不是全由他们自己随便编造？

旁边，李东升听到这母子俩的谈话，不由扶额轻叹。

果然，就连奶奶也是想要让大伯家再生一个孙子的，这都开始在后面为大伯出谋划策了。

而后面发生的事实也证明，奶奶的这招确实还是很管用的。

因为到了明年的七月份，老李家的第二个孙子也成功降生了，他就是李东升的二堂弟李东阳。

当然，大伯家也因此被罚了很大一笔钱，好几年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还有后来的三叔家，也是用这个办法才顺利避过了乡里的检查，在第二胎时生下了三堂弟李东旭。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老李家后来这几个孙子的顺利降生，奶奶张桂兰可谓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