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这一大家子,加上里里外外的仆从一共三十多人。
但此去淮州,根本不可能带他们一同去。而回燕遥遥无期,林清风甚至都做好了一辈子在云县的打算。
林望舒与江氏站在院中石桌旁,上面放了一叠银票,还有几盒碎银铜钱。
仆从们站了几排,不似原先定期训话那般工工整整,此刻都在掩面哭泣,对林家突如其来的横祸感到痛心。
“诸位想必也都听说了,过几日我们便要动身去那淮州。”
江氏站在众人前面,眼角湿润,声音有些哽咽。林望舒在一旁扶着她,情绪也有些低落。
“此去淮州路途遥远,那地方又贫瘠,定是不能带你们同去了。”江氏指了指桌上的银两,又朝众人强颜欢笑。
“这些银钱,我原本是想要等到今年过年时再给你们发的,但是没办法,等不到那个时候,只好现在给你们了。”
底下众人满是不舍,有人呜咽道。
“二夫人!林家平时待我不薄!我不要这些银钱,还望能跟随一同去那淮州!”
“我们在林家少说也有十多年了,平日里待我们怎样我们心中都有数,若是如今林家遭了难,我们便这样弃之不顾,那就是白眼狼啊!”
“还请夫人带我们一同去吧!那偏远地方,我们多些人也好互相照料。”
这幅场面,纵使林望舒都有些感动了,她低垂着头想到了李鸢鸢,当下有些想哭。
江氏看着众人险些落泪,只是那淮州现在情况未知,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
“大家先别激动。”
“我们纵使有万般不舍,但是现在已是无法改变。”
“等一下每人到我这里来领五十两银钱,算是林家对你们这么多年来的一点补贴。你们拿着这些钱回去好好过个年,年后再找户好人家当差。”
“我们主仆之间的情分,怕是只能缘尽于此了。”
众人一时之间无人回话,几个婆子凑在一起偷偷抹眼泪。
这场告别,看的林望舒是既不舍又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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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今日李尚告了假,自打前些天李夫人知道了三皇子对李家的心思,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
今天早上婢女唤她起来洗漱时,见她情况不大好,仔细一瞧才发现是病了。
李尚担忧,因此向朝中告了假,今日留在家中陪她。
这会子李夫人精神好了些,李鸢鸢与李尚正哄着她喝补药。
李鸢鸢不知其中缘由,只当是天冷受寒这才导致李夫人生病。
“阿娘你听话,最后一碗,这真的是最后一碗。”李鸢鸢端着药吹了吹,朝李夫人示意。
李夫人看着女儿这般懂事的模样,心中不免又有些难受。她抬头看见李尚朝他眨了眨眼,心中暗暗收敛刚才的情绪。
“给我吧,娘亲自己喝。”李夫人朝她笑。
“那可不行,我得看着你喝完。”李鸢鸢拿起勺子舀了一汤匙,凑到李夫人唇边,“来,阿娘我喂你。”
李夫人被逗的面色泛红,指了指李鸢鸢的额头,“娘亲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那娘亲更要快快喝完,可不能像小孩子还怕药苦。”
李夫人张了张嘴,将递过来的汤药一一喝尽。
这份安宁却突然被打破,管家跌跌撞撞跑过来,朝三人惊慌道:“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没看见夫人正喝药呢吗?”李尚有些意外,李府管家为人办事一向沉稳,从来没像如今这般失了分寸。
“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怎么了?”
李管家缓了缓,手撑在门框上喘着粗气,好半会儿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林……林家……”
“林家怎么了?有人来咱们家了?”
“不是!是……”
“是林家要被贬去淮州了!”
三人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愣。
李鸢鸢刚才还在舀汤药的手瞬间顿住了,与李夫人一同震惊的看着李管家。
李尚更是震惊,他只不过今日没去上朝,怎么林清风就被贬了呢?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快些与我细细道来。”
“具体的奴才也不知啊,只听说是林大人在朝堂之上惹得圣上大怒,百官求情都没收回成命。方才宫里的公公已经去林家宣旨了。”
李尚焦急万分,不清楚事情到底如何,急忙朝管家吩咐:“你快些去备马,我等下去林家看看。”
“我这就去。”
“等等。”管家刚要转身,就又被叫住了。
李夫人握着李鸢鸢的手,朝李尚道:“将军,我与阿鸢也一同去。”
李尚不假思索,点了点头。
“那老奴赶紧去备马车。”
三人急匆匆收拾了一番,便上了马车朝林家赶。
林清风原先在收拾书房内的东西,这会听说李家人都过来了,急忙让人带到前厅。
林望舒之前还想着找个什么时间去找一趟李鸢鸢,现下看见她人有些想哭。
“阿鸢,你素来与你望舒妹妹最亲近了,今日定有许多话要聊,你们去说说话。”李夫人抚了抚李鸢鸢的头发。
林望舒点点头,强忍着泪意拉过李鸢鸢的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看见两个孩子出去了,两家人坐在屋内这才开始说正事。
李尚面色焦急,朝林清风问道:“林兄,究竟发生了何事?圣上怎么会让你全家都到那淮州之地?”
林清风叹了一口气,“哎,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林清风挑挑拣拣,将重点内容说了。
“竟有这种事?”李尚情绪激动,拳头砸在一旁的桌上,将那茶盏都震得咣当响。
“你有什么错?我看圣上是越发糊涂了!”
往常这种话林清风是最常说的,但是如今从李尚嘴里听见,却不免有些心惊。“李兄慎言!如今林家不日就要前往淮州,也无所顾忌。”
“但是你们李家不一样,将军手握兵权,刚才这番言语叫有些人听去,怕是要安个谋反的罪名。”
李尚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朝州那么多混吃等死的人不贬,乱出主意的不贬,竟然贬一个兢兢业业一心为国的君子。
“是我刚才失言了,只是那淮州疾苦之地,前些年我行兵打仗路过日子都艰难的很,你们这一家老小,这小身板过去怎么受得了?”
林清风自嘲的笑了笑,“多谢李兄这般挂念,去淮州我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不管日子如何艰苦,那般贫瘠的地方,我也定要将他们救出于水火。”
“林兄这般胸襟,李某佩服!”李尚感慨万千,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李夫人掩面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
江氏见她面色不太好,关心道:“李家姐姐怎么了?才几日未见,怎么瞧你脸色这样差?”
李夫人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劳烦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