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夜弦性子冷淡,做事一向不屑于解释,如今能叫他做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行为,已经是叫众人惊掉了下巴。
当下便也没再揪着不放,既然他如今喝了药,也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他们现在,只需要静静等着,这药是否有效就好。
原先一行人今日捡的柴就不是很多,刚刚煮粥又几乎将柴火用完,来福叫上阿顺。准备去周围薅一些干草喂马,顺便也在拾一些柴火留着今天夜里用。
只是他们刚刚越过马车,还未走远,就瞧见两个人影偷偷摸摸的朝另一辆马车一旁靠,大晚上的有些看不清楚。
“谁在那儿?”
来福当下以为是贼,朝那两个黑影大喊了一声。两个黑影仿佛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东西,弯着腰往一旁就要跑。
两人当下也不去薅草捡柴了,急急忙忙跑到那马车前一看,却发现人早就跑的没了影。
“妈的!肯定是哪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趁着我们都在前面过来偷偷摸摸做贼呢!”
阿顺朝地上啐了一口,转头借着月色,瞧见地上散着一堆干柴。
来福盯着那堆柴看了半会儿与阿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顺,来福,怎么了?何事大喊大叫?”众人听到刚才两人的叫喊,直觉有些奇怪。
当下众一齐朝马车后面靠过去,见两个人蹲在地上盯着一堆柴不说话,不免有些好奇。
“你们干嘛呢?在这边数柴玩?”这马车后面黑了些,林清云瞧不清二人的神情,只依稀瞧见地上放着堆柴。
又想起二人刚刚的呼喊,好像是这马车后面有人来过,这会儿看他们两个这般模样,也有些焦急。
“说话呀,刚刚是怎么了?有贼吗?”
阿顺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心中有些懊恼,他刚刚不该说那些脏话,尤其是在猜测到这些才是谁给的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先入为主。
“二爷,这柴,不是我们捡的。”来福面色有些为难,朝众人道:“我们刚刚准备出去捡来着,一转眼就瞧见马车后面偷偷摸摸有两个人影,我们当时还以为是小偷来着。”
“结果走近一瞧,就发现地上堆着一堆柴。”
阿顺点了点头,指着那堆柴将自己心中的猜测道出:“我与来福发现的时候,那两个影子,一大一小。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那对母女,趁我们不注意要偷东西,但是现在看着地上一堆柴,定是她们给我们送来的。”
几人盯着这堆柴,当下沉默不语。这一路上他们遇到过半路抢劫的,遇到过道德绑架的,就连原先这对母女,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对她们有些好感,但是实际上,也是认为她们并非善类。
给红薯纯粹是林望舒瞧见她们母女孤苦无依的个人行为,至于后面的那一碗粥,则是为了转移夜弦的视线,不得已而为。
如今,她们给这堆柴是为什么?
林望舒抿了抿唇,朝一旁的夜弦问:“你原先给粥的时候,她们可说些什么了?”
夜弦回想了一番,将她们又要当场下跪,又是无以为报的这番场景说了一通。
众人盯着这堆柴,只觉得喉咙滞涩的很,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凭着这母女这样子的性子,这一路上定是被人欺负了不少,毕竟只是受到一些小恩小惠,就要将自己的整颗心剖出来的人,在这世道,绝对只有被埋葬的命运。
而女性在这世道,在这个朝代本就是弱势群体,更别说这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另一个是饱尽风霜的妇人。但即使这般,她们依旧懂得知恩图报,是品行端正之类。
林望舒在纠结,瞧着大家此刻沉默不语便也知晓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大抵不过是不忍心瞧着这对母女悲惨的命运,她微微垂眸,心里复杂的很。
她想救的,可是......
“罢了,再说吧。”先打破这僵局的是林清风,他摇了摇头,掩去眼中悲戚的神色,直接甩了袖子回了马车。
李鸢鸢拉着林望舒的手,见她这般神情,顿时就明了她心中所想。只是她也在纠结,也在犹豫,大家都在害怕这一时的心软,会带来无法逆转的灾厄。
“走吧。”李鸢鸢牵着林望舒的手,来福与阿顺神色复杂的抱起那堆柴火,一行人回了马车。
林望舒瞧了一眼那对母女的方向,按耐住泛滥不止的同情心。
再等等吧,再看看,她会给找到一个答案的。
平坦的空地上,生了一堆小火,夜里寒风呼啸,原本就不太强的火势此时被这寒风一吹,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一双皲裂布满褶皱的手往里面添了几根柴,撑着两只胳膊试图将那寒风挡了。
二丫蹲在张玉芝的对面,瞧见她往火堆里添柴的动作,也学着她往里面添了几根柴。
一边添一边问:“娘亲,你说我们刚刚捡的那些柴,够他们今晚用的了吗?”
张玉芝笑了笑,抬手搂过二丫抱在怀里,朝那火堆靠近了些,原先被冻僵的身子稍稍有些缓和。
“应该是够用的吧,我们明日再多捡些,只是这次定要小心些,别让他们发现了。”
“阿娘,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发现?”二丫不懂,不明白为什么给人送柴火明明是一件好事,却要这样偷偷摸摸。
“你还小。”张玉芝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二丫,“那马车里面的人是我们的贵人,若是光明正大叫他们知道,他们定是不会要的,我们如今什么都没有,也只能替他们捡一些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二丫还是不懂,“那娘亲,我们这叫报恩吗?”
张玉芝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堆跳跃的火光,自嘲的笑了笑,“这算得上是什么报恩啊……若是我们娘俩能有以后,那就是当牛做马也还不了这份恩情……”
二丫似懂非懂,朝张玉芝点了点头,她蜷缩在娘亲的怀里,浑身冰凉,被冻的僵硬。这样的夜,她们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只是今天晚上,好像格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