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手的尸体泞在泥里,鲜血混在水坑中。
半藏此刻也没留手的意思,他一步步靠近,雨水将刀身洗得惨白。
可惜的是,此时,大蛇丸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因为痛苦,他率先失去了视野,只有耳朵还能捕捉声音。
他勉强能听见脚步声……
要死了嘛?
死亡的感觉还真是难受!
大蛇丸在泥里蠕动,想着,若是自己等人再弱一点,或许面前之人就会惜才,放他们一命。
可这不也太可笑了吗?命运在敌人的手中,全听敌人的处置。
真后悔,如果他们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在刚才的四紫炎阵中杀死对方了。
自己要死了,和纲手一样。
死亡,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忍界战争中,部队遭遇成建制的消灭,简直是家常便饭,命运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身份而偏袒对方。
“这可真是不舒服的感觉?”
大蛇丸说着,但声音没有出口,因为身体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好痛!
这种痛苦太熟悉了!
就像是把眼珠子从眼眶里抠出来,连着神经,丢在那磨盘之上,用粗糙的石轮碾碎,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呵呵!”
他自嘲三两声。
癫火,他本来是不想带到此间天地的,因为他总有种直觉,这一定是比战争更加可怕的事情。
可现在,痛苦已经完全将精神肢解,他已经失去了压制它们的能力。
这些火焰将自己的痛苦当作薪柴,燃烧得无比旺盛。
片刻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金色火焰在眼眶中熊熊燃烧。
大蛇丸从泥里“站”了起来。
不,这个动作准确来说,不是站,而是立。
因为他关节和骨头的破碎,所以整个人仿若具提线木偶,在这雨幕之上,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将大蛇丸提了起来。
看见这种场景,半藏一愣,眼神却更加寒冷,他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面前的忍者,只道:
“执着的勇气,我将永远铭记你,异国的忍者。”
一语落下,他长刀高举。
此时,大蛇丸的身子也猛然前突,这面庞迎着刀尖而去。
刀口入皮,但并被破骨,身子顶这刀刃向前,只是片刻之间,大蛇丸的双手就扣在了半藏的脑袋上。
此间,他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力气,强行将这“半神”的身体掰下,迫使其正面看向自己,鼻息互相交换、眼神互相凝视。
在交界地,受赐癫火者喜欢说一句台词。
眼神相对、互相凝视,这大概是人类最为频繁的接触。
那一刻,半藏愣了,忍者的直觉告诉他必须挣脱,可是在两人眼神对视的刹那,他的身体就已经彻底沦陷了。
起初,他从那双眼睛中看见了一团火焰,这火焰从一片虚无中诞生,可如此璀璨,如同赤红的太阳。
它吸引了世间的一切,或者说它本来就应该是万物的归属。
它是如此美丽,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仿佛那两颗玻璃眼珠子,是这世间最绝美的艺术品。
所以,半藏哭了。
他眼睛中涌出了泪花,身体忘记了挣扎。
可在片刻之后,这些泪水还没来得及涌出眼眶,它们就如同这汽油,猛然烧灼了起来。
是的!泪水成为介质。
此刻,不适,不舒服的感觉充斥了眼球!
半藏还在欣赏这世间至美,眼前这被金色的火焰所遮盖了。
很快,最微小的刺痛变得不可忽视。
癫火点燃了泪水,顺着它们开始蔓延,随后是角膜、晶状体、眼珠,不出三秒,活生生将半藏的眼睛烧成了火窟窿。
烧尽了眼珠,可这场燃烧才刚刚开始。
癫火沿神经蔓延,一直窜到了脑海,就像是两根尖锥,从这眼窝里钻了进去,然后开始在里面像捣药似的鼓捣。
大脑没有痛觉细胞,无法感受痛苦。
但癫火以情绪为食,它们刺激了情感,在情感诞生的同时,用它开始燃烧、扩散。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从半藏的嗓子里扩散到了整个战场,金色癫火从双目而入,随后从耳蜗、鼻腔、嘴翻涌而出。
此番痛苦,让半藏从大蛇丸手中挣脱,像是蛆虫似的翻滚,双手死死扣在眼球上,半藏在找,就好像是里面进了虫子。
他要把这东西给挖出来。
“发狂扩散!”
这是大蛇丸曾在交界地上学会的第一个祷告,通过对视,用癫火迅速灼烧对方的神智。
完成了这一切,大蛇丸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
自来也嗅到了一股腐臭,这是从他身上散播下来的味道,这是背上的伤口,混杂着手里剑的铁锈,在毒气中迅速腐败的味道。
这是死亡的气息。
死亡,是诞生于此地者的宿命,大多人都是这样的。
他们败了,理所当然地输给了强大的“半神”,他,自来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同伴,也没有保护好这个村子。
在已经被鲜血遮蔽的眼眸中,他看见那位胜利者,高傲地舞下手中的长剑,刀光划过,然后就是人头落地。
在目光的注视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的面前被活生生切成了两半。
他想高喊、想怒骂,这心中的烈火已然烧灼了一切的理智。
但他说不出任何话。
因为他看见了,看见了大蛇丸。
这位昔日的战友此时是如此陌生,他以诡异的方式站了起来,他眼睛燃烧着,虔诚的笑容在火光下如此阴冷。
自来也可以确认,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家伙。
同时,他看见大蛇丸一把抓起了半藏的头颅,强迫对方与其对视。
自来也的角度无法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眸。
这或许是某种幸运。
但是,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看见半藏的双目,那眼珠子竟如同烈日般燃烧了起来,仅是片刻,这位半神挣脱了大蛇丸的束缚。
可这场痛苦才刚刚开始。
半藏抱着脑袋,在地上蠕动,狼狈得像是被灼烧的长蛇,尖叫、嘶吼,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同这场冷雨一起,充斥了此间的每一个角落。
完成了这一切,大蛇丸再次倒下,雨隐因为首领的号哭方寸大乱。
自来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从身体的细胞中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抱起散落一地的纲手,扛起如同烂泥的大蛇丸,遁入了这雾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