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如同猎豹般散发着危险气息。
什么叫杀气?
这个不好说。
宋歌之前的一个下属杀气特别足,狗见了打哆嗦,道都走不稳。
后来发现可能是因为这家伙不爱洗澡,身上总带着似有若无的血气,狗能闻到。
人闻不到血腥气,对没正经见过干人场面的现代普通人而言,杀气应该就是意识到自己真要挨揍了。
这种直觉是千万年进化的结果,很容易与虚张声势区分,令人毛骨悚然。
宋歌目露凶光。
两个执行制片大惊失色都跳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这也太野蛮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想动手,好歹先说几句狠话有个心理准备。
刘制片体重超标跳不起来,溺水似的在沙发上扑腾胳膊:“你特么疯了,赶紧打119!”
报警显然来不及,而且也不是119。
阿朱睁大眼睛看着宋歌,有些意外。
窝囊气受够了,今天的确是想来打怪的,顺便试炼新朋友的人品。
但真没料到他会当场爆炸。
全都干掉是什么意思?
不会真是那个意思吧?
其实宋哥哥只要表现得有正义感,不卖友求荣就行,真不用玩命。
然而宋歌杀气重情有可原,已经不爽三个月了,需要发泄。
刘制片也的确该揍,竟然一再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好女孩。
但他不是莽夫。
如今法治社会,可以随便干饭不能随便干人,还不至于两个鸡腿就撑糊涂了。
不过话说出去了,动手是不能省的,光说不练是大忌。
宋歌作人最讲究,说弄你一定弄你。
其实刚才阿朱和刘制片拉仇恨时他就盘算好了:伺机动手,后果自负。
他无所谓,一个候补飞贼不在乎多惹点事,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更糟糕。
或许一通瞎搅,反而柳暗花明。
甚至连后果都预料得明明白白。
最好的情况是打一顿出了气,大家都怕丢人而息事宁人,那么晚上仍有鸡腿饭吃。
最糟糕的情况是报警被弄进去,晚上就有牢饭吃了。
但这个冬天也有地方过了,而且一通内查外调,发现他是个失忆、妄想、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任何资料的盲流,活得不符合政策。
那么未来可能因此而彻底扭转。
无论是大明还是当今,皆无法外之地,对无籍盲流的处理都是调查明白后建籍重新纳入管理。
如此一来他也就有了正常身份,不用再躲躲藏藏。
作为资深执法人员,宋歌是懂行的,甚至为此调阅过朝廷《关于解决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问题的意见》,详细了解过具体执行情况。
他的问题完全可以解决,就看愿不愿意。
既然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不揍刘制片?
揍他是大势所趋。
然而就在他拉开架势,准备一招流星赶月轰击过去的时候,刘制片突然笑了起来。
宋歌愕然。
怎么像公公似的阴笑?
高手在民间?
刘制片一挺,动作十分灵敏,在沙发上像尾肥鱼似的开始抽搐,翻着白眼,呵呵干笑。
两个执行制片大惊。
“糟糕,舅舅犯病了!”
“二叔,二叔,你醒醒!”
看来三人是亲戚。
长辈泡妞,侄儿外甥助威,真是团结有爱的一家人。
阿朱与宋歌面面相觑。
她挺内行:“这是癫痫。”
“羊癫疯?不是该口吐白沫吗?”
“那不一定,癫痫有许多种,这样傻笑的通常只会失禁。”
两人转过头去,就见刘制片裤子上的湿迹在慢慢扩大。
阿朱掩鼻后退:“恶心。”
宋歌收了神通,走上前去饶有兴致地问两个正帮忙抚胸拍背的晚辈:“奇怪,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东厂从业十年,被他吓尿过的人远不止一打,但这么容易的是第一个,边尿边笑的也是第一个。
“走开!”侄儿眼一瞪,恨恨道:“还不是被你刺激的,你得负责!”
宋歌目光一寒,拳头握得爆响:“你说什么?!”
侄儿吓得一抽,往后便躲:“已经出事了,你别再乱来!”
宋歌两手一摊:“你在说什么?”
这时阿朱在后面幽幽道:“119就别打了,加1打120吧。”
说着把座机话筒拿了起来。
“不用!”外甥急忙阻止:“千万别,我舅这是老毛病,几分钟就缓过来了。”
这是很轻的癫痫,的确不用就医。
阿朱显然是明白的,却挑眉故意道:“你们可别草菅人命,还是叫人来吧,我马上通知剧组和酒店大堂。”
侄儿也急了:“别别,用不着。”
剧组和酒店大堂又不会治病,被围观可不是光彩的事。
丢脸还是其次,关键是制片工作很重要,目前《大唐情史》正处于紧张拍摄期间,制片人患病很可能会被公司替换,那就损失大了。
宋歌心领神会,转身回去把门打开了。
侄儿更加气急败坏:“你怎么开门了?!”
宋歌脸一寒:“我关门,你说惊着你叔叔了,现在开门也不行?!”
刘制片还在翻着白眼抽搐,边笑边尿,看上去很爽。
“抱歉抱歉,”外甥比较机灵,赔笑道:“麻烦您把门关上吧。”
宋歌没关门,对阿朱一摆头:“我们走吧。”
应该走了,刘制片尿得高兴已经完全放松,接下去就该有味了。
外甥赶紧撇下舅舅追了过来:“刚才都是误会,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误会?”阿朱冷冷瞥他一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完两人扬长而去。
出了门两人眼里都是笑意。
宋歌叹口气:“怪病。”
“活该。”
他们显然都不认为与刘制片犯病有关,所以阿朱很坦然地说:“宋哥,你先回家吧,我去剧组有点事,顺便把工作落实了。”
刘制片答应提供工作,两人也默许了守口如瓶,这是笔交易,说话不算数的就等着倒霉吧。
于是宋歌就先回了戚宅。
晚饭时阿朱又带回两份鸡腿饭,加鸡腿是应该的。
坐在后院的爱晚亭里,两人边吃边看半轮红日氤氲磅礴。
阿朱又把鸡腿给了宋歌。
“宋哥,今天辛苦了。”
她没有说谢字,显得见外。
宋歌淡淡一笑:“我什么也没做。”
的确没做什么,只是关了门说了一句话。
阿朱也淡淡地笑,在渐浓的夜色中,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而后她掏出一部手机,展示给宋歌看。
“刘制片一下午打了十几个电话来,我开了静音都没接。”
没想到她居无定所,竟然有昂贵的手机。
轻症癫痫通常发作几分钟就会停止,而后基本恢复正常,刘制片显然非常担心阿朱和宋歌张扬他的病情。
而阿朱也挺会吊胃口。
“然后他就给我发短信,解释、道歉、欢迎你到剧组工作等等。”
宋歌故意唱高调:“何苦呢,有病并不丢人。”
“他这种人不怕丢人,而是因为利益,我如果是老板,是不会放心让一个随时可能失去意识的癫痫病人掌管大量钱财物的。”
这道理宋歌当然懂,缓缓点头:“这倒也是,我们不必为难一个病人,明天一起开工吧。”
敢情他答应去跑龙套,还是给刘制片面子。
阿朱笑得如同洁白的昙花:“好,明天一起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