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拜见林如海(1 / 1)西门888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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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人情练达,转瞬间便通晓了薛蟠亲近之意,当即笑着回道,“贤侄不需多礼。”

薛蟠直起身子,继续供着手说道,“小侄这次途径扬州,是陪侍母亲、妹妹进京,贸然来访,还望姑丈勿怪。”

林如海笑道,“贤侄有心了,请坐,上茶。”

薛蟠在书桌前欠着身子坐下,不一时,老总管端来一盏茶,薛蟠忙起身接过来,微噙了一口,放在一旁。

林如海对薛蟠早先略有耳闻,却不太熟悉,便开口询问了一番,薛蟠一一答了。

林如海倒没有因为薛家的皇商身份,对薛蟠有所轻视。

皇商虽然也是商,但和一般的商贾却有所不同,是在户部挂了号的。

而且,薛家并不是世代为商,也是书香继世之家,祖上的紫薇舍人,也算是天子近臣。

林如海在此之前,虽然与薛家没有多少交情,但是林家先祖和薛家先祖,都是追随本朝太祖起事,驱逐鞑虏,复我中华的最早一批志士,祖籍都在江南,现在又有贾家在中间牵连,关系又能远到哪里去?

林家又子嗣稀疏,到林如海这一辈便是单传,林如海膝下如今更是只有林黛玉一女,林家嫡系到他这里,眼看着就要绝嗣。

所以林如海对外家子侄,还是颇有爱护之心的,只是岳家贾府的正经内侄远在京城,家世奢豪,没有什么需要林如海看顾的。

薛蟠这个便宜侄子,虽然与他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隔了一层,但途径扬州,既然有心来谒见亲近,林如海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再加上,现在的薛蟠,一扫之气的纨绔之气,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气度却颇沉稳,言辞举止也颇妥当有礼,更得林如海青眼。

林如海自去岁发妻辞世,两个月前又送独女林黛玉进京之后,身边一个可说话之人也无,不免孤独寂寥。

薛蟠此来也算是适逢其会,给林如海带来了一些亲情慰藉。

林如海虽然是科举出身,曾经贵为探花,却不似贾政那样,只知清谈,不懂庶务,这才会被今上永昭帝选为巡盐御史,主掌两淮盐政。

既掌盐政,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自然都是盐商了。

两淮盐政,是帝国盐政的龙头,每年的盐税,足占了全国盐税的四分之一强,去年达到了八十万两白银。

是永昭帝最为看重的财源!

但是,一年八十万两白银,对施政处处受太上皇掣肘,亟需财源打开局面的永昭帝而言,仍然是杯水车薪。

林如海先前收到永昭帝密旨,旨意中有让两淮盐税今年提高到一百万两白银的意思,并且多多益善。

林如海就任两淮巡盐御史已经两年,对两淮盐政的情况,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要把盐税从八十万两,提高到一百万两,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旨意中透露出的“多多益善”,就难办了!

当下,两淮盐运使衙门每年下发的盐引,有八十万,每引盐税一两白银,于去年的八十万两盐税正好吻合。

今年想要把盐税提升到一百万两,只需把盐引增发到一百万就可以了。

至于两淮盐场的产量能否匹配上,林如海似乎不担心。

因为据他所知,两淮盐场每年的实际产量,是官发盐引的一倍有余!

官发盐引之外的产盐,就是私盐。

如果能把流入私盐的产量,都纳入官发盐引之列,单以两淮盐场目前的生产水平,两淮盐税也能收到一百五十万两以上!

可是,私盐的弊端,古而有之,历朝历代的盐政衙门,都想要革除这项弊端,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林如海想要完成永昭帝两淮盐税“多多益善”的旨意,唯一的办法,就是改革盐法,打击私盐。

但是这对他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虽然总掌两淮盐政,但是两淮盐运使衙门治下,并没有多少可用人手,想要打击私盐,只能与各地府县合作,获得府县的大力支持。

改革盐法,更不是一个小小的两淮巡盐御史能做到的,顶多能提请上议,请朝中六部、内阁,以及九五之尊圣上做主。

这就是林如海现如今面临的窘境。

他这些天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破局之策,在和薛蟠的交谈中,不自觉间,流露出自己的烦恼。

薛蟠当下笑着说道,“小侄这里,对姑丈的烦恼,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如海讶然道,“哦?贤侄有何见教,不需过谦,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还请直言。”

“我是这样认为的。”薛蟠侃侃言道,“盐政虽然是国家大事,本不是小侄能够多嘴的,但是归根究底,盐之一道,也不过是买卖二字而已!

“小侄家中接着户部采买杂料的事务,对买卖二字,还算有些心得,且听小侄从这方面,说一下盐政。

“当下的盐政,是盐运使衙门发放盐引,由盐商认购,从中直接收取盐税;盐商购得盐引之后,再到盐户那里买盐,转运到各地售卖,从中渔利。

“听姑丈适才提及,为今最为可虑的,就是盐商在官发盐引之外,还会大肆贩卖私盐——私盐无需凭借盐引,自然也就逃脱了盐税。

“姑丈想要的,是怎么在保障盐政实施顺遂,不引发动荡的前提下,尽量多的发放更多盐引,收取更多盐税,并且减少私盐对官盐份额的侵蚀。”

“小侄所言可是?”

林如海点头说道,“贤侄所言甚是,这正是我所虑之处:我要多收盐税,就要多发盐引,但是盐商却纷纷进言,盐引不宜滥发,多发必然会打破当下堪堪平衡的局面,引发动荡!

“再则,盐商们说,两淮盐场产盐数量是有定的,盐引就算是发出去了,盐户那里没盐可买,盐引只会砸在盐商手里——虽然可以延后兑盐,但那也是透支未来的产盐数量,总不是良策!

“虽然据我暗查得知,盐户每年的产盐数量,是远远多过官发盐引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私盐流出了,但是盐商欺上瞒下,为之奈何?”

“这就涉及到一个商业概念——垄断!”薛蟠说道。

“垄断?”林如海学识渊博,一想便懂得了这个词的内涵。

薛蟠详细说道,“小侄认为,当下盐运使衙门发放的盐引,全由八大盐商包揽,这就是的两淮盐政,形成了八大盐商垄断的局面!

“现下的局面,对八大盐商是最有利的,他们自然不愿意打破——姑丈想要多发盐引,多收盐税,从根本上说,就是从八大盐商身上割肉,把本来被他们收入囊中利润,转为盐税。”

林如海击掌叹道,“着啊!贤侄说得太对了,经你这么一分析,眼下局面,豁然开朗!那怎么才能在不引起大动荡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打破这个局面呢?”

“当下的局面既然是垄断引起的,那就打破垄断!”薛蟠献计道。

“打破垄断?”林如海陷入沉思。

薛蟠接着说道,“扬州八大盐商靠着垄断盐引,日进斗金,个个富可敌国,怎能不引起人眼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

“为今之计,姑丈就要给那些想分两淮盐利这杯羹的人,一个机会!

“两淮盐利甚厚,本就不应该由少数人垄断,姑丈尽可能地惠及更多人,引入众多中小盐商共同获利,八大盐商就算想反对,面对汹汹民意,也是螳臂当车。

“如此一来,就把两淮盐运使衙门与八大盐商之间的对立矛盾,转移到中小盐商和八大盐商之间了,那个时候,姑丈坐镇衙门,从中调和,可用的手段就多了!”

“妙妙妙!”林如海抚掌笑道,“贤侄之言,真的是醍醐灌顶,令我豁然开朗呀!”

薛蟠故作矜持道,“姑丈谬赞了,小侄只是一家之言,未经验证,是否使得尚未可知。”

林如海连声说道,“使得的!使得的!贤侄之计,不是釜底抽薪,也就不会引得八大盐商勠力反对,另辟蹊径,转移矛盾,虽然难免会有波折,但是改革哪有一帆风顺的,这已经是能把动荡降低到最小的办法了!”

“老夫虚度这些光阴,又坐在这个位置上,对盐政的认识,却还不如贤侄,说来实在是惭愧呀。”

薛蟠连忙摆手道,“姑丈言重了!小侄只是姑妄言之,并不知道其中根底,究竟如何施为,还要靠姑丈详为筹谋,小侄就不敢多舌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诚不我欺!”林如海叹息道,“有时候,解局之道,就要是贤侄这样的局外人,才能看得清!老夫承了贤侄这份情了!”

薛蟠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姑丈不以小侄年少识浅,能听得小侄妄言,已经足令小侄荣幸至甚了,况且,能为姑丈解忧一二,也是小侄的本分,姑丈如此说,实在令小侄汗颜。”

林如海摇头说道,“后生可畏!贤侄年纪虽小,见识却不能说浅,今后是大有前程的!”

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以贤侄之计,要在盐引发放之时,引入更多盐商,打破八大盐商的垄断——贤侄是否有意加入其中,承销一些盐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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