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弹落下的第一时间,露西双手抱头,蜷缩地蹲在地上。
黑暗将她笼罩,但预想中的坠落的天花板,迟迟没有砸下。
她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发现西塞罗就在她面前,二人都被保护得很好,完全没有被刚才的导弹轰击和公寓楼的坍塌所伤。
抬起眉头缓缓向上看去,她看见了影割和罗伯特,他俩互相架起臂膀,用身体搭起了一个容身的空间,将坠落的建筑材料隔挡在外。
“你伤的很重!”露西看见了从影割后背流下的与灰尘交融在一起的黄色液体,她仿佛感到心在滴血。
另一边,罗伯特全身的机械零件咯吱作响,似乎撑不了它背后的重压太久。
“先别管我,你跟西塞罗清理出来一个通道,赶快!”影割咬紧牙关催促道。
如果露西和西塞罗不能快些清理出一条道路通往外界,就算影割和罗伯特能这样撑住一辈子,这狭小空间里的窒息也会要了他们的命。更何况,外面是荒坂的层层包围,固守在这狭小空间,荒坂迟早会找上来。
露西立刻点了点头,她开始双手并用,挪开身边松动的建筑废料。
但露西的尝试对现在的境况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她每挪开一小捧沙石,立刻就有更多下落的沙石滑落下来,填补了空缺。
更糟的是,几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第几层的高度,离荒坂特工挖出的隧道还有多远。
影割和罗伯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他俩现在都帮不上忙,一旦任何一方有一丝松动,顶部的建筑废料就会瞬间落下吞没众人。
可露西恰恰缺乏那种能瞬间清理掉很多石块的力量,这是硬伤。
她不停地刨着沙石,沙石却不停落下……露西很累,但她不敢有丝毫停滞,她的手很痛,皮肤被擦破流血。绝望笼上露西心头,她难以自抑地流下涕泪。
仅剩的希望,似乎寄托在了西塞罗的身上。
在露西忙路的时候,西塞罗一直双肘着地,呆滞地坐在那儿,像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是时候了。”
影割攒着一股劲撑住了顶上的压力,艰难道。
“用吧。”
西塞罗微抬着头,罩袍下的眼神征求地看向影割。
只要影割再说一遍,西塞罗义不容辞。
“是时候了,西塞罗。”影割重复道。
西塞罗眨了眨眼,无声地咽了口唾沫,面罩下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机械臂的掌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磁卡——正是影割去电视台录制节目那天,他从市中心回来,送给西塞罗的礼物。
影割当时称其为“通行证”来着。
从功能性角度来说,它的确是一个“通行证”,用来访问西塞罗这笼罩在罩袍之下的、扭曲且神秘的躯体的通行证。
如果将它接入自己的脑机,西塞罗将和现在的自己永别,而且,不得不直面被他埋藏在记忆阁楼中的黑暗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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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相应的,西塞罗也将重新拥有曾经的力量……那令暴恐机动队闻之色变,让夜之城孩童闻止婴啼的恐怖力量。
“认识你,很高兴,老大……”西塞罗喃喃道。
他揭开罩袍,捋开因长时间没有修剪而像蒿草一般的乱发,露出了耳后的脑机接口。
“别忘了我。”影割简单四个字,却寄托了无比的心痛……
影割知道西塞罗的秘密,也知道他将利用这张磁卡获得怎样的实力,陷入怎样的沉沦……
若非迫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建议西塞罗这么做的。
露西惊讶地看着西塞罗将那枚磁卡插入了耳后接口,紧接着,西塞罗的身体开始产生勐烈的转变。
他那本就孱弱的身体突然像麻花一般发生扭曲,全身的骨架发出尖锐的扭曲之声……渐渐地,他的身子越拉越长,两截圆环状的金属片,撕开西塞罗的腰肋,淌着血从他的身体里挤了出来。
而在吐出这两个圆环后,西塞罗的身体像失去了某种禁制,缓缓“打开”,展现出了他真正的样貌。
在过去的十年里,西塞罗一直将腰弓成了九十度,将自己畸形的身体掩盖在了破旧的罩袍之下;
而如今,他那因太久没见过太阳而无比煞白的躯体,像叠纸般张开,现出了他那和绮薇一般高挑的身子。
伴随着西塞罗痛苦的尖叫,他那双始终藏在罩袍之下的胳臂,从倒插进自己胸腔的状态下,从他自己体内拔了出来。
露西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无比震惊。
那从自己体内拔出的双臂已然没有正常人手臂的模样,倒更像是两根经过完全义体化改造的机械臂。
左臂为刺,右臂为锤,光是这畸形的样貌以及与血肉融合的金属,就足以让敌人不寒而栗。
而西塞罗的真实样貌,终于显现了出来——他有一头垂肩的灰色卷发,灰色且迷惘的双眼,布满伤疤的瘦削面颊,深陷的严重营养不良的眼窝……
他就像一个从癫狂中走过一遭又回来了的疯子。
而现在,这张本就瘆人的脸上,蔓延上了狰狞怪异的笑容。
露西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从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不认识露西是谁了。
西塞罗用野兽般的低眉环视身边几人,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旋即“哧愣”一声弹出身后的四条机械臂——那曾是西塞罗救人治病的工具,但在更久之前,那是他引以为傲的杀人利器。
在插入磁卡之前,西塞罗脑海里的最后一道“挖出一条道路”的指令仍在发挥作用,只见西塞罗“六臂”并用,如盾构机一般向着斜下方挖刨而去,沿路的建筑废料,在西塞罗坚固的六臂面前形同虚设。
他一路向下,很快就挖出了一条通向下一层的通道,从通道的尽头溢进了阳光。
而西塞罗,他在挖通通道之后,眨眼就不见了踪影,他的速度远在露西之上。
被困的几人得救了,但,影割一点开心不起来。
他还记得来到夜之城第一天,那个收留他过夜的,胆小怕事的义体医生;也记得他第一次了解到西塞罗的过往时,选择替他保守秘密的默契;还记得那个总是给他最衷心的建议,以及用温柔且专业的手法为他手术的助手。
可现在,就像有人在影割的心脏上开了一枪,那个人的身体还在,但那个忠诚的灵魂再也找不到了。
更心痛的是,以后再也没人为影割刷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