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一轮红月悬挂于天际。月色之下,有十几位身穿黑色铠甲的夜行人站在一座山头上,目光热切的看着山下的青冥镇。
“这可是一块肥肉啊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其中一位大汉望着队伍中唯一一位披着披风的人,急切地说道。他的脸颊一侧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疤,此刻虽带着笑容,却让那张面庞显得愈发狰狞。
那位首领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如鬼魅一般。面具下露出的三角眼中,散发着凶狠贪婪的目光。他闻言捏了捏手指,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骨爆声,这才缓缓说道:“快了。血月已现,此番一定要血洗青冥镇,将这些愚民杀的片甲不留!浊大人可是要借助这血月,吸收他们的魂魄……只要办好这件事,我们毒轩军团自然会有数不尽的好处,嘿嘿……”
戮绝成为毒轩军团分支的首领已有数十个年头,这些年来手中沾染的鲜血,更是不计其数,但是从来没有一日比今天更让他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接到浊大人的直接命令,让他利用修真者的阵法来收集凡人死后产生的怨念。
他抬头看了眼高悬的红月,两眼间放出一道精光。月光映射下来,将毒轩军团众人的双眼都已映成了血红色。其中充斥着的冷漠和凶残,令人不寒而栗。
戮绝左手一挥,披风迎风而起,但听一声大喝:
“杀!”
戮绝首先从山坡上冲了下去。他将披风一把扯掉,露出黑色的紧身衣,掩藏着他凶悍魁梧的身体。
毒轩军团的成员安静有序的跟在戮绝后面。一行十几人,他们一手握着武器,另一只手却暗暗抚摸了一下腰间,似乎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梁宿,家中世代居住在青冥镇,自幼学习拳法,又因做过三年镖师,是青冥镇夜间的巡卫之一。他此刻有些疲倦地靠在一刻古槐树下,慵懒地闭起眼睛,想着明日定要去找翠芳楼里的头牌姑娘小红霜解闷。
正在此时,梁宿只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还来不及说出第二个字,他就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锋利的薄刀稳过梁宿脖颈的肌肤,鲜血从断裂的喉管喷涌而出,像翠香楼里面那些烟花女子的胭脂一样的艳丽,却昭示着死亡的到来。。翠芳楼里的头牌小红霜,今夜也会陪他一起闭上眼睛……
在梁宿之后,青冥镇的一个又一个的巡卫慢慢的倒下。几个黑影纵身一跃,行至一处,突兀的停下了身子。他们从腰间掏出一大包黄色粉末,轻轻的点燃。逐渐冒出的黄烟升至空中,飘散到空气里。随后人影一闪,便消失在此处,快速赶往下一个院落。
附近的一家农户中,主人家正在休憩。男主人打着鼾,突然,这鼾声戛然而止。他吸入了一阵刺鼻的香味,突然干咳起来,眼珠瞬间睁大。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语塞一般,半丝声响都发不出来。他慢慢的栽倒在地上,已变成褐色的血液从七窍中缓缓地流出,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相似的事情还在不断地发生。一只黑色的土狗,在看到自己熟睡的主人挣扎着死亡后时,发出一阵疯狂的吠叫。继而哀哀地呜咽几声,也趴在地上凄惨的死去。
但这却惊动了不少青冥镇的人,原本安静的夜晚,瞬间变得喧闹起来。
哭声,喊声,呼救声,随着点燃的灯火,在一户又一户的人家上演,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青冥镇慢慢弥漫开来。这是死亡的威胁,亦是未知的恐惧,如浓雾一般笼罩着这片大地。
“禀告轩主,离魂毒已经撒下浊大人安排在镇中各处的噬魂幡,也已经全部插下。”
“哈哈,好!这任务便算是成了!现在清点人手,将这些漏网之鱼全部杀死!”戮绝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疯狂的笑道:“没有我毒轩的解药,你们全部都会死!哪怕侥幸逃过,我也会将你们一个一个的送去与他们团聚!离魂毒的药力所剩不多了,时间有限,加快速度,进攻莫家!”
“杀!”更多的毒轩军团的人加入其中,冲向青冥镇的百姓。杀着没有中毒,惊惧十分的人们。即使他们有许多人都会些功夫,也难以抵挡毒轩军团狠辣的袭击。
此刻的莫家,也已是灯火通明。祠堂中,站满了莫家子弟。
“小七呢?还没回来吗?”莫道涵焦急地问道。
“还没有。我们已经让所有人都蒙上了药物沁湿的布巾,能暂时隔绝这毒气。”傅旬凌连忙回答。
傅旬凌是莫家的总管,然而莫家在青云镇地位超然,他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大的危机。看来这些袭击镇子的人,是蓄谋已久啊……
“让核心族人都先进入到莫家宗祠中的药珍堂门外!”莫道涵此刻也是一阵心悸。
“看来,这青冥镇要毁了!好在祖上就开始建立这一条宗祠密道,历代家主又不断修建扩大,应是能为我留下一线生机……这莫家,终是毁在了我的手上……只是小七那孩子……莫离……你在哪啊……”眼看众人都去药珍堂内集合了,莫道涵孤身一人看着祖祠,老泪纵横,应声而跪,那佝偻的背影,竟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不肖子孙莫道涵,任莫家第十九代家主,不能保住祖宗基业,自知有罪,不敢辩驳,惟愿祖宗在天之灵,保佑七女莫离平安……”
“最好小七今晚都不要回来!”莫道涵站起身来,憔悴的脸庞透着一股坚毅。他进入祖祠,从上一任家主的牌位后面取出一个朱红色的木盒,从中拿出一块青色的铁块,小心翼翼的贴在胸口放好。
若是棠醉此刻在此,定会发现,这青色的铁块,造型纹理竟和他胸口的赤红色铁块有些相似。
当越来越多的人吸入毒气而死后,毒气也变得稀薄起来这是以死亡为代价换取来的。剩余的青壮年们皆捂住口鼻,拿起武器,为了生存努力抗争。
哀莫大于心死,有失去丈夫或孩子的妇女,也悲痛地拿起农具,亦或是就地取材,将木棍和砖头也当做了武器,奋力挥向那些刽子手们。她们活着的意义便是相夫教子,对她们而言,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幸福。如果生存的意义被剥夺、被破坏,那么她们将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是生之欲,恨之极!
一个普通的民众,当然不会对杀人如麻、修炼过入门炼体术的毒轩军团成员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是,一个不行,十个、百个,甚至千个呢?有人含恨而死,又有更多的人拿起武器,去反抗、去斗争!
此刻的他们全然忘记了恐惧,只想着要让这些破坏他们家园的侵略者付出代价!血债,定要用鲜血来偿还!
杀!这是他们从灵魂最深处发出的呐喊!
“呵,愤怒吧!怨恨吧!收集的冤魂怨气越大,对浊大人就好处越多!杀吧!疯狂的杀戮吧!哈哈哈哈……”戮绝疯狂的笑着,手骤然收紧,手中婴儿幼嫩的脖颈应声而断。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声响惊醒了莫离,她忙拍了拍仍在睡梦中的棠醉:“棠醉哥哥你看!怎么有这么多火光和喧哗声!”
棠醉凝神细听“这声音……好像是从镇子的方向传来的!遭了!镇子有危险!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那你带我一起回去吧棠醉哥哥,我担心我爹娘……棠醉哥哥,阿离害怕……”莫离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快些回去,她心中牵挂着她的父母、她的家族,她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她希望所有人都还平安无事,阿爹阿娘还像从前一样,微笑着等她归家。
“小莫,你听我说!现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回家只会变得更危险!答应我,好好留在这里好吗?留在这,藏起来,不要让别人找到你!我说过要保护你的,这样危险的事情,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他不能让小莫受到伤害,这不是她任性的时候。
“棠醉哥哥,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我曾听父亲说起过家中藏有一条逃生的密道,可是,如果不能确保我平安无事,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从密道离开的!所以……对不起了棠醉哥哥,我不能答应你,若是来日还能相见,你能不能叫我一声阿离……”莫离眉头紧皱,泪珠滚滚落下。她不舍地看了棠醉一眼,咬紧牙关,这才狠下心来,右掌突然发力,从后面重重切向棠醉的脖颈。
棠醉突然意识到,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颈间一疼,便失去了意识,软软倒在莫离的怀中。
“没想到我唯一学过的一套拳法,居然是用在你的身上。这一别,或许我们就是天人永隔……可是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你真是个傻瓜啊,你不愿让我涉险,难道我就愿意让你去吗?就让阿离保护你一次吧……”
莫离背起棠醉,艰难地将他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轻轻将他放倒在地上。她喘着粗气,俯身看着晕倒的棠醉,用手细细的描摹他的容颜,像是要将他永远刻在心底。她擦干泪水,解下秀发上锦缎精织而成的蝴蝶丝结,一头及腰的秀发霎时倾泻而下。粉嫩着小脸上露出一丝坚定,低头轻轻的在棠醉的嘴唇上浅吻了一下。
“棠醉哥哥,你的初吻,阿离就拿走了哦,你一定要记得阿离啊……”她将蝴蝶丝结轻轻地系在他的手腕上,颊上仍有未干的泪痕,莫离却缓缓地笑了。
“再见了,棠醉哥哥!”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又望了棠醉一眼,转身向山下掠去。
玉人只影悄然去,棠醉此情定莫离。
小镇之难本定数,一别再难寻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