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林墨全神贯注地盯凝着眼前闪烁而过的信息与记录，一串串蝇头小字像是电脑屏幕上排列好的数据与表格，将已经汇总好的情报信息分列成数个区域显现在他的眼前的数据面板上。

这一看，他足足看了十多分钟，才将这些参杂着有用、无效的信息彻底看完了一遍。

怎么说呢...

林墨一边思考，一边继续浏览着眼前的信息。

昨晚的行动终究只是他的临时起意，最初的起因不过是他看见模拟器上显示的事迹文本，让他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名不知身份的人会偷窥他。

他的初衷，也不过是让北川浩探明一下这位灰白头发男人的身份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北川浩会潜入到对方的家里，几乎把人家的家底都给翻出来了...

衣服、首饰、戒指、现钞、私人枪械、摩尔科技战斗服、几个精致的摆件...

林墨知道北川浩在人家家里收刮了一遍，可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日看上去就是一名冷酷的黑帮杀手的汉子，居然会有把人家洗劫一遍的癖好。

不过，这些“战利品”确实挺多的。

但对于林墨而言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卵用，只能将这事记在心里，让北川浩下次直接打包给大卫母亲处理。

剩下的也都是一些信息类的情报收获，金发女的供词、古德温书房电脑的情报......

经过萨沙的汇总，林墨也知道了整件事情背后的来龙去脉。

敢情就是那一天晚上干掉出现在丽姿酒吧门前的赛博疯子后，破坏了摩尔科技的产品实地检验，这才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难怪他会在模拟器给出的模拟事迹里派人跟踪我了，看来也是想查明我的真实身份。”

“幸好提前把人给干掉了，这么一来线索也就断了，摩尔科技就算想要寻仇，也没那么容易找得到。”

林墨松了口气。

“如果要说昨晚的行动里收获到的最有价值之物，那么估计就是那个被北川浩拐回来的大活人了。”他暗自琢磨着。

毕竟有用的研究数据，人家身为总监也不会傻到放在家里，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聊天记录啥的，有用的文本信息实在是有限。

但好歹北川浩为人机灵，起码还把人家的秘书给拐回来了。

相信经过昨晚的事情，这个名叫莉维娅的女人，估计除了被迫加入他们的团队之外，也不可能找到其他工作了。

毕竟人家总监和你出去吃饭，结果到了晚上，家被人偷了，人也被刺杀了。

你身为秘书却安然无恙，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一旦她出现在摩尔科技的视线中，那些受雇于摩尔科技调查事件真相的公司职员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关键线索。

所以今天在上课的时候，林墨也趁着走神的间隙为这名女人在团队里安排了后续的工作。

以后就让她安安心心待在工作室里，充当大卫母亲的副手即可。

又粗略扫过一遍分离芯片上的信息记录，确认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信息，林墨也就把芯片从神经凹槽里退了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眼前数据面板上罗列的文字、数据全然消失不见了，现实世界的景象重新回归到他的视觉之中。

“奇怪，人呢？”

林墨茫然地看着桌子旁空出来的三个位置，原先这里明明坐着人的啊，怎么看个芯片的功夫，就全都跑了？

他刚想转头望向别处，然而视线在扫向到后方景象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片黄黑色的肌肤与壮硕的腹肌。

林墨眼球上翻，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头上方。

黝黑、刚硬且方正的面孔，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头上是有菱有角的金色矩形体发型，普通大小的脑袋配上了一副大猩猩般粗壮的身躯，差距甚远的体积比较之下，竟有几分小头爸爸的滑稽感。

“曼恩...你是来找我的？”

林墨有点疑惑，但还是扯出了一抹微笑问道。

此时曼恩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本就有点黑的肌肤，现在脸色更黑了，戴着墨镜更是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过浑身散发的慑人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他默不作声地坐到了林墨旁边的椅子上，拖拉椅子的动作大开大合，竟让林墨产生一种这家伙在生闷气的感受。

得益于他让开了身位，林墨也能看见后方的景象。

鼻青脸肿的大卫一脸笑呵呵地坐在了一张白色塑料桌子前，旁边是杰克、北川浩两人，桌面上摆满了不少小吃食物。

这位初来边缘人聚会的少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氛，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另一手拿着一个烤串，三人也聊得有声有色，丝毫没有察觉到林墨在注视着他们。

至于萨沙与瑞贝卡，则是在一处小吃摊前坐着，流动摊位车上挂着一副【鉄板焼き】的闪光招牌，细细听去似乎还能听见滋滋冒油的声响，热情洋溢的老板站在摊位后面手舞足蹈地为三位美人煮着食物。

是的，一共三位。

林墨注视到她们两人身边还有一位身穿暗红色大衣的女人——曼恩团队的新黑客，琦薇。

有关这个女人，他了解得不多，今晚还是他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也不过是互道名字的关系。

我在看分离芯片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林墨百思不得其解。

“看完了没有？”曼恩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旁边响起。

林墨猛地回过神来，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好了两瓶啤酒。

曼恩戴着墨镜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好一会，许久之后才像是无可奈何般苦笑了起来，最后嘴角轻轻上扬，又像是对晚辈的勉励。

他举起了自己的那个酒瓶，满当当的酒液在瓶子里摇晃，独有的粗犷声音从口中说出：

“别的就不说什么了，林墨，这一顿酒就当是庆祝萨沙加入了你的队伍，希望今后你的团队能继续做大做强！”

林墨有点愕然，一时之间脑袋都有点转不过来了，木讷地问道：

“你都知道了？”

“你这话说的，我能不知道你干的那点事吗？萨沙已经都告诉我了，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偷偷摸摸干这种事。”

“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是蛮生气的，谁能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会干这种挖墙脚的勾当。”

“但我又想了想，要不是你那晚把萨沙救下来的话，今天她也不可能陪我们在这里一起喝酒吃东西了，夜之城这种烂地，能有一名知根知底的伙伴是很不容易的。”

林墨诧异地看向曼恩，发现对方的脸色渐渐变得缓和开朗起来，似乎刚刚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只是纯粹装给他看的。

“你就不觉得恼火吗？”林墨揉了揉头发，不解地问道。

“瞧我是那种人吗？老子很大方的好不好，主要这个人还得是你，林墨，虽然你还年轻，但说句实话，我和多莉欧，乃至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很看好你，也相信你能创造出一支足够强力的队伍。”

曼恩的话语很诚恳，一点责怪的意味都没有。

或许时间倒退久一点，他也没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

一个年纪轻轻的未成年小毛孩挖了自己队伍的墙脚，他居然不感到气恼，还由衷地希望对方能够继续朝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眼前的少年确实很对他胃口。

既然都对胃口了，那就等同于在品尝一道菜，这道菜实在过于美味，如此一来这道菜的价格就算再昂贵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对待林墨亦是如此，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口有点渴了，曼恩拎起酒瓶就抿了一口润润口舌。

容量不小的酒瓶在他宽大的手掌上像是蛇一般纤细，被他用两根手指就轻轻夹住。

接着，他又把酒瓶往林墨那边一送，嘴角含着浅笑：

“今晚难得一起在这里痛快地喝酒，瑞贝卡已经给我打过小报告了，你小子已经没有酒精过敏了吧，那我呢，就先在这里祝你，今后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林墨......最起码，也不能比我还混得差吧。”

林墨沉吟了一会，也举起了面前的酒瓶与曼恩手里的瓶子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承你吉言。”

他如此说道，昂起头痛快地将酒瓶子往嘴里灌，烈酒入喉，一个没注意他猛地呛到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卧槽，你TM坑我是吧，是不是看我从未喝过酒，所以一上来就给我挑了一瓶最烈的过来！”

他本以为曼恩给他拿过来的会是一瓶普通的啤酒，再不济也得是果酒，度数不那么高。

这样一来，从来都不习惯喝酒的他也能有个适应的过程。

可现在倒好，那一口烈酒下去，林墨差点没有翻白眼晕过去。

与其说是一口烈酒，反倒更像是一团火，从咽喉直烧到肺里，紧接着入了胃火才停息了下来。

曼恩脸上仍挂着笑，倒不如说看见林墨吃瘪之后，他笑得更畅快了。

“别这么说，我哪知道你不习惯这种度数呢？”曼恩调戏道。

林墨一脸不悦地将曼恩送过来的酒瓶搁置一边，又拿起先前由瑞贝卡送过来、还未喝完的果酒品尝了起来。

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他绝不会勉强自己。

两人又接着聊了许久。

如此热闹的夜晚聚会，仅仅是两个男的在喝酒聊天，终究还是有点过于无趣了。

曼恩也是这样想的，陪着林墨又接着磕唠几句话，聊了一下各自未来的谋划与安排，又喝了几口酒，慢慢就觉得没味了。

就好比是两头牛在互相对坐还弹着琴，正所谓对牛弹琴，可牛牛之间互相对着弹琴，结果也都是落得两方都觉得无趣的下场。

林墨的性子一向都是喜静不喜动，而曼恩却又正好相反，在没有聊到正事的情况下，两人之间的日常交流与两头牛在互相吹拉弹唱并无二异。

最终还是由曼恩最先离场，草草留下一句“以后有空常联系，有机会就常合作”之后，就奔向那位金发魁梧妹子，同样也是他的伴侣-多莉欧去了。

林墨倒也并不觉得稀奇，如果他也有妹子作伴的话，想来也不会愿意跟着这头大笨牛谈话。

他继续品尝着手里的果酒，甘甜中夹杂着一丝酸涩，目光在场上游离，宛如一位旁观者观赏着一场戏剧，上面的人与物皆是自己所熟悉的，于是心情也就剩下满满的舒缓与温和了。

只可惜，这种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便又看见了一名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那一头白发，只不过与萨沙染的纯白相比，这一头白发显然多出了几分亮眼的异彩，额角眼边垂下的束发呈现出渐变的颜色。

头发底下的面孔皎洁如月，白似霜雪，眼角涂抹着绯红魅惑的眼影，眉眼清冷地游走在各种小吃摊位前，像是缥缈的月下精灵闯入了人类的俗气之地，却没有惊扰任何人。

“她今晚怎么也来了？”

林墨有点怔住了，不由感慨今晚还真是大团圆似的聚会。

凡是他混道上认识的人，今晚似乎都来了这里，就连这位团队里的编外人员，当初随便给了一个任务糊弄过去的黑客女士也前来了这里。

这家餐厅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聚拢这么多自己熟悉的人？

少女的直觉似乎相当敏锐。

林墨刚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久，她就开始警惕地扫视着停车场四周，最后也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她的林墨。

四目相对，露西秀眉微微一蹙，眼眸里洋溢着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脚步轻缓地走了过来。

“呵，看见那小子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会在这。”

露西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略显清冷的声音从她的嘴里缓缓说出。

很显然，她指的就是正在跟杰克两人唠嗑的大卫。

“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会吗？”她指了指林墨桌子旁的三个座位。

“请便。”林墨伸手示意。

“我们的大少爷今晚这么有空，会来这种小地方聚餐吗？”露西拉开一张椅子便坐了上去。

“与其说聚餐，不如说是工作室第一次聚会，食物方面我可不负责，怎么？如果觉得羡慕的话，你也可以随时转正，下次有机会，我会邀请你一起过来这边。”林墨淡然道。

“另外，请称呼我为BOSS。”

露西撇了撇嘴，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随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香烟：

“介意我抽烟吗？BOSS。”

“我没有把自己的喜好强加给员工的习惯，你想抽就抽吧，只不过温馨提醒一句，抽烟对身体不好。”

“都2075年了，居然还会有人纠结这种鬼话。”露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了看林墨，最终还是把烟给收起来了。

林墨后仰着头，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问道：

“说说吧，今晚你怎么也来了。”

“这里是你家开的，我就不能来？”露西稍稍顶撞道。

“如果我愿意，这家餐厅可以是我开的。”林墨平静得像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切...”露西暗自腹诽几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自己老板的问话：

“我家就在这附近，而且还有熟人在这边，也就顺道过来看看。”

林墨挑了挑眉头，他也想起来了，当初露西通过通讯器发送给自己的地址信息，似乎也就是在这家餐厅附近。

只不过他也没细看，直接复制粘贴，将信息发送给快递公司，把那几台无人机邮寄过去之后也就没怎么理会了。

只是...

“熟人？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不？”林墨顺势问道。

以对方的性子，认识的熟人多半也是黑客圈里的人了。

“可以，但你要是有着招揽别人的想法，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掉为好，她已经找到合适的团队了。”露西对林墨的反应也没多大意外，转过头指向了那处小摊位。

“那边身穿红色外套的女士就是了。”

“嗯？”

林墨顿觉诧异，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萨沙、瑞贝卡以及那位琦薇女士围坐的小摊位。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林墨暗自感慨。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自己朋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