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回头,瞪眼看他,不敢置信。
“怎么?这么惊讶?不喜欢我来?”他挑眉看她,却自信满满。
他一向很自信,自信得他认为只要稍加手段,这天下的女人便会笑着扑入他的怀抱。
当然,这份自信,也有失败的时候,那就是面对安若凤的时候。
方凌萱皱眉,咬牙,感觉身子僵硬不能动弹。
早上那不堪入眼的一幕幕重新回到脑海。
他和那名美得惊魂的女子的纠缠,他冷冽冽的话语像一根根锐利的锥子一般生生地锥得她的心流血!
可现在,他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啊!是了!一定还是想倚仗她父亲的势力吧?
他来,不过是想过来达成一个政治协议而矣!
为了一个依靠,他违背着他的心来到这里委屈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心万念俱灰,转头不再看他,突然重重地将笔一掷,看着那画上的人轻叹,“你的心都给了那个女人了,我还画你作什么?”
言语中既惆怅又痛苦,还隐含着一丝愤恨。
“你错了!我的心又何曾忘记了你?”他轻笑,假装不轻意地碰了一下她的右边脸颊。
她惊怔,红云飞上脸颊,睫毛一颤一颤,瞪着一双疑问的眼睛凝视着他。
“她,是我想要的,你,也是我想要的。”他淡淡地说,拿起笔在那画上行水流云般添了几笔。
放下笔,直起腰,他拿起来欣赏了一会,满意地说道:“这样才完美嘛!”
她抬眼朝那副画看去,只见画上多了一个女子,红衣艳艳,巧笑如靥,温柔多情,与那男子并肩而立,堪称神仙眷侣。
那画的可不正是她么?!
“喜欢吗?”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她迷茫地点点头,眼里不知不觉地浸出泪水。
“千万别流眼泪,不然我的心会痛!”他将嘴凑过去,温柔地吻去她睫毛上垂垂欲滴的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听了,反而流下更多的泪珠来,如断了的珠琏一般一滴一滴地不断垂落。
他却突然松开了她。
她愣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的心终于有些软了,叹息着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拭她脸颊的泪水,轻轻地说道:“如果你想嫁给我,做我的女人,那么从今以后,不要再哭了!要笑,要像以前一样温暖地朝我笑!”
“你真的要娶我?可以吗?她愿意吗?”她不敢相信,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楚楚可怜。
“她会同意的!”他淡然一笑,将那被眼泪浸湿了的帕子放在了桌上。
“婚期不变?”
“不变。”
“那我是正妃还是侧妃?”
“平妻。无分大小。”
“那么恩宠也一样吗?”
“我尽量。”
“千寒!谢谢你仍然要我!”她又抽抽噎噎地想要哭。
“别忘记我说的话。我不喜欢眼泪,我喜欢看到你笑!”他有些不耐烦了。
“好。我笑。”方凌萱害怕他不开心,努力地朝他展现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有些凄美,有些可怜。
他却欢快地笑了,起身将她拉了起来,说道:“走罢!天色变得阴沉了,乌云密布,又起了风,可能要下雨了。得赶紧回去,小心着了凉!我不希望看到个病恹恹的新娘。”
“嗯。”她乖乖地应了,温驯得像一头小绵羊。
他搂着她的腰往大厅走,走到一半,她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暗暗压下不耐烦,柔声问。
“你等等我,我拉下了一样东西,马上回来!”她的脸红了红,小声小气地说。
“什么东西?我去取吧!”
“不用不用。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她急忙摇头,不待他回答,便急忙转身奔向亭子。
他果真一动不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真累!累得慌!
他看到她拿起桌上那方刚才他为她拭泪的手帕,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然后像作贼一样地朝他望了过来。
他假装并未看她,将目光投射在一树开得正灿烂美丽的大丽菊,还假装很陶醉地将脸凑上去轻轻地闻嗅着。
可是眼睛的余光却仍然停留在她身止。
她似乎放下心来,娇羞地将那方手帕揣进了怀里,还如珠如宝地拍了拍,这才微笑着向他走来。
他有些得意地笑了。
果然如他所料,在她的心目中,只怕早已将他当作天神一般喜爱着敬畏着了吧?
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宰相大人唯一的宝贝千金,有了她,不就将宰相方大人纳为已用了么?
而且只要他做得面子上都过得去,方孝天父女不对他死心塌地都不可能了!
虽然对于方凌萱,他真的只是作戏,不过她有他作戏的价值。
他很清楚,从内心来说,他喜欢的只有安若凤一人而矣!
喜欢她的直率,喜欢她的抗争,更喜欢她的霸道。
虽然表面上看来,似乎对他冷漠无情,但他知道她的心却是最善良最多情。
如果能够得到她的爱,他才觉得是最幸福的。
尽管现在他并未能够俘虏她的心,不过他有信心,相信幸福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否还在生他的气呢?
想着她生气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抚摸着肩头那仍然微微有些疼痛的伤口,心就像蜜一般地甜。
“这花就这么美丽吗?就值得你如此专注,沉醉其中?”方凌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花就如你一般的美丽善良,当然值得我流连忘返!”他抬起头来,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她脸立即红了,双手有些无措地纠缠于身前,低声说道:“真的吗?我真的有那么美吗?能比得上她?”
自从见过那女人一样,她就再也忘记不了她的倾城容颜,也忘不了她在做那事时的张狂霸道与风情万种。
从未想过,作为一个女人,竟然如此放肆大胆,骑在男人的身上纵横驰骋,完全颠覆了世俗礼教,完全和娘亲教她的不同。
娘亲让她谨言慎行,让她在新婚之夜要娇态可掬,要百依百顺,要双眼一闭,打开双腿,怀着一份敬畏的心等着自己的男人来宠幸!
像那个女人那样,简直是闻所未闻!
当然,除了青楼女子。
她一直想,难道燕千寒不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一样,不喜欢羞答答的女人,而是喜欢张狂而又风情万种的女人?
得出的答案,是肯定。
而其实从内心来说,她也喜欢,并且嫉妒加羡慕。
可惜的是,她这一辈子永远都没有能力效仿得了!
现在,她很迷茫,看不到未来,虽然有他的承诺,可仍然觉得无力。
她忐忑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惊惶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正害怕着,突然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伸到了她眼皮底下。
她一惊,下巴已被他微凉的指尖抬起。
他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然后轻轻地靠过去,美好而性感的薄唇轻轻地覆在了她的樱唇之上。
紧接着人心的声音在唇齿交缠间轻轻逸出,“不要和她比。永远不要。花有千百种,各有各的美,一定不要逼我分辨清楚,谁最美最香。”
她怔住。
而他的唇迅速撤离,牵起她的手笑着往前走,“我有些饿了呢!自从你离开王府,害得我茶饭不吃,午饭都没吃饱呢!”
“那你留下来吃完饭再回去,多吃点。”她听了,坠入冰窖的心瞬间又回升到天上,不禁向他展开一脸的温柔。
他说得对,她不应该纠结。
女人就像花,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香气,可都一样让世上的人欣赏。
只要他也欣赏她就够了,她何必去计较他喜欢谁更多一点?
能够嫁给她,是她一生的心愿,现在如愿了,应该感恩,应该幸福!
燕千寒留在方府里吃饭,与方凌萱紧挨着坐着。
方凌萱时不时地挟菜放到他碗里,而他也常常深情款款地朝着她微笑。
两人之间,亲密而暧昧,让方孝天夫妇看了,心怀大慰。
吃过饭后,方孝天又拉着燕千寒进了书房,关起门下嘀嘀咕咕了大半天,直到一更响过,燕千寒这才乘轿而归。
回到府里,管家匆匆地迎了上来,关切而焦虑地问道:“王爷,一切可都处理妥当了?”
他轻轻一笑,淡淡地点了点头。
管家大喜,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去准备宵夜给他吃。
他坐在大堂之上,接过丫环奉上的碧螺春,打开盖子轻轻撇去浮未,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晚上可曾用过晚饭?”
“爷,您放心罢!已用过了,而且似乎味口好了很多!”管家笑呵呵地说。
“味口好了很多?!”他脸色一变,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撩衣站起匆匆地往厢房走去。
管家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这王妃味口大开,王爷为何反倒发起脾气来了!
唉!想想这些年,自己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呢?
主子们的事啊,他这个做下人的是永远无法理解透了。
不由有些灰心,挥了挥手令下人们各自散了,自己也转身下去了。
燕千寒一路疾走,很快就来到厢房前。
站定在门前,皱眉抬头看着里面暗暗沉沉,寂静无声的情形,心很有些挫败。
她听到了父皇对他的命令,知道了他前去方府哄另外一个女人,她竟然能够无动于衷,竟然还味口大开,竟然连等都不等他这么早就安寝!
怎么可以这样?
难道他上午的感觉是错的吗?
根本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对一个占有了身子的男人,能够做到如此无情,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罢?
沮丧地叹了口气,举手轻扣门环,柔声唤道:“若凤,我回来了。开门让我进去吧!”
没人理,他再叩。
仍然无声。
心烦意乱,正欲高声呼叫,她清冷的声音却轻轻响起在门后,“王爷,夜色已经很晚了,你也累了吧,别折腾了,到别处去安寝去吧!”
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的郁闷就全都散开了。
仔细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酸味重重,不由啼笑皆非,放柔了声音说道:“若凤,我知道你生气了,可你叫我到哪里去安寝呢?开门吧,让我进去之后再跟你道歉!”
“我话不多说。请王爷你自重点,最好别大呼小叫,也别想着破门或破窗而入,免得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她冷冷地说,一步步慢慢地走回床前,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好不容易才得了些安静,可以不跟他做那些可恶的事情了,她怎么可能再放他进来,扰了这一室清梦?
虽然做他王妃已不可避免,但至少她可以适当地为自己争取些独立的空间。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静下心好好想想,到底她的出路在哪里,到底是否真的到了穷途未路!
燕千寒听了,知道她较了真,也知道确实就算砸了门窗也讨不到好,以她的脾气,只怕到头来还是得碰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