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的铁腕,难道才是王道?!
她无法苟同。
而且对曲颦也有着深深的怜悯。
下午,曲颦的流满鲜血的脸颊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让她心情烦闷不止。
她站了起来,不断地在室内来回走动,烦燥之气让瑶池看了心焦不已。
太医三叮四嘱地说一定要戒骄戒躁,以防动了胎气。
可现在,她莫名地气成这样,让她二丈摸不着头脑,正欲悄悄地叫宫女去请燕千寒过来,却见安若凤已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王妃娘娘,您慢点走!仔细点脚下!”遥池心慌慌地追了出去。
安若凤直接往门口奔,当看到那挂着两盏有些刺眼的大红灯笼下的曲颦时,不禁觉得有些窒息了。
此时的曲颦,早已没有了初见面时的。
她头发散乱,珠钗零乱地斜插在发鬓之上,摇摇欲坠。
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让人看了心痛的血迹。
脸色死气沉沉,呆呆地跪立在那里,就像一个被人夺去了三魂六魄的人,毫无半点的生气。
那样的她曲颦,让她有种熟悉感。
绝望、伤心、痛苦,就像当初躲在假山洞穴里的她。
她看得刺心,慢慢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曲颦的胳膊,低声劝道:“回去罢!出了这皇宫,去过普通的百姓生活罢!”
听闻到她的声音,曲颦低垂的眼睛瞬间抬起,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颤抖着嘴唇哀求道:“安王妃,曲颦知道您是好人!求求您帮帮我,救助救救他罢!”
“曲颦!”她的手被抓得生痛,只能强自忍耐,但不得不叫醒她,“没有人可以帮你!没有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燕千松已经是死路一条!”
“不不不!不是的!你可以救他的!皇上说你可以救他的!只要你肯开口!”曲颦不肯置信地摇头,整个人已经接近疯颠地一边对着她大吼一边拼命地摇着她。
她被摇得头昏脑胀,迫于无法,正想伸手点了她的穴道,不料身后传来一个冷至冰点的声音,“遥池!你不想活了么?!竟然由得她这样摇你的主子?!”
紧接着燕千寒那张臭得如万年冰山的脸就出现在了安若凤的眼里。
遥池急步上前,一边去扯曲颦一边说道:“曲妃娘娘,请您赶紧松手罢!”
“不不不!我不松手!打死我也不松手!”曲颦被遥池用力地扯着,更是绝望害怕得不肯松手。
她的十指几乎深深地掐进了安若凤的胳膊,尖锐的指甲透过柔软的丝绸让她感觉生痛。
燕千寒嘴唇一抿,伸手抓住了曲颦的头发,就欲这样将她提起来。
安若凤看得胆战心惊,急忙出声制止道:“不要这样对待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女人而已!”
“可是她在伤害你!”燕千寒手一滞,冷冷地看向她。
“这个我自己可以处理!就不劳王爷您费心了!请您进去好吗?我想私下里再跟她说上几句话!”安若凤抬头迎着他冰冷的视线,不打算退缩。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还有重新变得冷漠的脸,燕千寒的心如坠冰窖。
到底他哪里不好?
到底她为什么非得跟他对着来?
他明明是担心她,她却总是嫌他多事地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她待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巴不得掏心掏肺,唯独对他,冷漠得像他们之间有着宿世的恩怨。
“王爷?”安若凤见燕千寒只管呆呆地瞪眼看她,却始终不肯松开曲颦的头发,就轻轻地叫了一声。
“罢了!由得你去了!”燕千寒终于悻悻然地松了手,转身而去。
“瑶池,你也松手!”安若凤又看向遥池。
遥池只好也松了手,不过却到底不敢像燕千寒那样甩袖而去,只是退得远一些看着她们,随时作好准备,情况不对时冲过去护住安若凤。
看他们都退去了,安若凤才抬手轻轻拂在了曲颦的手腕,曲颦轻叫一声,双手一阵酥麻,无力地垂在了两边。
她哀婉地哭了起来,对着她拼命流泪,声音沙哑而无力地说道:“您如果不肯帮忙,何苦出手救我?”
“曲颦,皇上并没有将罪牵至你的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宠,何苦在这里痴缠?听我的话罢,出宫去,好好地过你普通的百姓生活!”安若凤叹气,摸出丝帕轻拭她脸上的泪水。
“曲颦哪里还有选择?曲颦走了,他怎么办?我和他的孩儿又该怎么办?!”曲颦的泪水越来越多,根本无法擦尽。
“孩子?他不是也才结婚没多久么?怎么就有了孩子?”她来自现代,一生打打杀杀,根本就不了解古代的。跑到这古代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呆在谷里勤练武功,所以对于古代那种娶亲制度根本就不太清楚。
“曲颦跟着他已经近七年时间。我们的孩儿今年六岁了,长得俊秀飘逸,为人处事也极为恭谦有礼!你若肯跟我去大狱瞧瞧,一定会喜欢上他,不忍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要跟着他父亲就这样走了的!”说起儿子,曲颦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如夏天里的星星,美丽动人。
“他也被下狱了?却独独留下你……”安若凤何等聪明,一下子便看清了燕航沛押在曲颦身上的宝该有多大。
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想着她说的话,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不禁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你且回去歇着罢!我去为你说说看,或许不行,你别抱太多的期望!”
“安妃娘娘,曲颦就知道您的心比谁比善良!曲颦给您磕头了!”曲颦一听,二话不说,立即磕头磕得咚咚响。
“不要再磕了!你额头的伤已经够重了!”安若凤急忙伸手制止了她,却看到她额头上的血已经将纱布浸染透了,还有一股血从眉心间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月光下,原来秀丽无比的曲颦却如鬼魅一般叫人看了害怕。
“您真是菩萨转世!曲颦就在这里等着。与其回到那什么都没有的冷宫,不如呆在您的身边,只要想着您,曲颦的心就不会害怕和绝望。”曲颦感恩戴德地看着她,眼睛不再绝望,而是跳跃着希望的火焰。
她有些不敢直视,害怕辜负她的期许。
叹了一口气,她温柔地说:“好。你且在这里等着。”
说完之后,立即起身,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头晕目眩,一个立脚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遥池惊叫一声,速度地冲过来。
曲颦眼疾手快,比她早一步双手伸出大力地扶住了她,轻轻地叫道:“王妃娘娘您没事罢?”
“没事。只不过身体有点虚。我也怀孕了。”她笑,手温柔地抚住腹部。
“啊!原来您也快要做娘了!”曲颦惊叫,泪光闪闪地说,“沁源有兄弟了!”
她自然知道沁源便是她口中的孩儿,不好多说,只是笑了笑,举步往里走去。
遥池急忙追了上去,有些着急地悄悄地在她耳边说道:“王妃娘娘,您不会真的为了她去跟王爷提那种要求罢?”
她脚步一滞,慢慢地转过头轻轻地说道:“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遥池听了,万般不解,正欲再劝,却根本就跟不上她的脚步,这才惊觉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一身轻功了得!
安若凤直接来到了燕千寒居住的正殿厢房,进去的时候,燕千寒正端坐在桌前很有闲情逸致地画着一副秋菊图的水墨画,而那贤良淑德的方凌萱则嘴角含笑地手持墨轻轻地研磨着。
他们一个坐一个站,男的英俊潇洒,女的俊美飘逸,堪称绝配。
她直接走了过去,站在桌前,对燕千寒说道:“千寒,我有话想跟你说!”
“如果是为了那个女人的话,就不必再说了!”燕千寒还生气着她在别人面前维护他人,所以头也不抬地冷冷地说。
他再度来临的陌然让她感觉很刺心。
她甚至还敏锐地感觉到了方凌萱嘴角的那抹淡淡的嘲讽之笑越来越大。
“你想清楚,真的不想跟我说话么?如果是真的,好!那么从此以后,你绝不要想再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她微微恼了,咬咬牙,就说出了一时的意气之话。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本来来的时候就不抱有什么希望,这样来跟他说,只是因为良心使然。
现在他连有关曲颦的话题提都不能提,她也不会愚蠢到再去跟他多说什么。
燕千寒无奈何地抬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那窈窕的身材半天,最后终于悻悻然地将毛笔往尚未完成的秋菊图上一扔,然后大步地追了上去。
方凌萱的手一滞,看着一副原来生机盎然惟妙惟肖的秋菊图却被笔墨浸染得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心生痛!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墨,她轻移莲步,走到了门口,却看到燕千寒扯住了安若凤的手,似乎在说着什么。
声音很轻,不过看那神情,她也知道平素在她面前高贵得如神的燕千寒此时一定在跟那名出身低贱却不知凭什么清高得要命的安若凤说着软话了。
她心中暗叹,看着他们如一对闹别扭的情侣一般折腾得甚欢,而她只能顾影自怜。
悄悄地退回厢房,瞪着那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火痴痴地发了呆。
此时的安若凤心情已经平静,见甩不脱燕千寒的手,也便不再挣扎。
只是很平静地转身,直视他的双眼,淡淡地说:“你现在准备好了听我说话么?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确实要跟你说的就是有关于曲颦的事!”
“先不管她!我只问你,你怀孕了,开心么?”燕千寒却摇了摇头,问起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她听了,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又想利用什么了。
心又有些不舒服,但想到曲颦之事牵涉到几个人的性命,所以强捺住反感之心,淡淡地点头道:“说实话,我从未想过怀孕,但他来了,我自然也很开心。”
“即便那孩子是你与我的?”燕千寒紧紧地盯着她,不敢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燕千寒!你非得步步紧逼么?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你认为是什么?曲颦的事我只是出于良心不安向你来求的。但如果让你以孩子为籍口,要我作出什么承诺的话,对不起,我办不到。我要他,爱他,就绝不会利用他!”她终于不耐烦了,别过了脸恼怒地不再想看他。
她已经强迫着自己遗忘,他却不断地故意要提醒着她,她的心里曾经装下过那么一个绝美而又不失气魄的男人。
燕千松却手一转,将她拉入了怀里,然后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不要生气。我也爱他。在这世上,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和我所生的孩子。你或许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独自睡在床上,有多么渴望老天能够赐给你我一儿半女?没想到老天果然可怜我,真的让你怀上了!若凤,你好好给我听着,这一辈子,我一定会爱你,保护你!把我们的孩子培养成一个伟大的帝王!”
他的情话,她真的很不愿意听,因为她知道他这番话也许在某个日子也会对别的女人说起的。
帝王的爱情,只有女人脑子秀逗了才会相信。
而这人绝对不是她安若凤。
但是为了给未出生的孩子积德,为了抵消她犯下的罪,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听完了。
当他以为她已经心动,不再说话,凑过嘴唇来啃咬她耳垂的时候,她才缓缓地说道:“说这些尚早。但是我愿意相信你的真心,也愿意以后陪在你的身边,与你一起把我们的孩儿抚养成人!只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你要我放燕千松一条生路?”燕千寒自然知道她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所以便先自说了出来。
“知道就好!放了他罢!反正乾坤已经在你手中掌握。这太子之位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他于你已经无碍。放过他,就当为我们的孩子积德罢!这件事当我很慎重地求你考虑,行不行?”想起曲颦的模样,想起曲颦口中的源儿,她的心就软了,自然而然地对燕千寒竟然破天荒地用了哀求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