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0章 纨绔(1 / 1)安乃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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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一怔,虽然我纨绔之名并不算好,但是也没生的青面獠牙,面容可憎吧。

他为何第一次见我就怕成这个样子?

“将衣服放下,退到一边去。”既然他怕我,倒是方便了我。

他听话的起身,将衣服放在了桌上,然后退开,垂首站在墙角。

我飞快的脱下了自己的侯爷朝服,换上了那套侍卫的衣衫。我们大梁的四品以上护卫便可着飞鱼服,金棕色的底纹,袖口衣摆和领口均布满青蓝白三色的流水凤纹,胸口与背部绣着一只威武的鱼龙,龙头鱼身,头顶双角,肋生双翅,展翼在凤海之间,威武华丽。

这衣服居然煞是合身,好像专门为我定做的一般。

我穿上以后,看了看镜子之中的自己,不得不又自我臭美了一番,镜子之中人,玉容华服,真真的一个翩翩美少年,英挺俊秀。

那小太监一直缩在墙角,不敢抬头。我啧啧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莫不是被什么人吓傻了吧。

阔步走出房门,等候在外面的张公公见我出来眼前一亮,不由也赞叹了一声,“侯爷年纪轻轻便是一表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借公公吉言。”我笑道,我随手将刚才腰间所配的一块美玉塞到了他的手里,反正那侯爷服也不穿了,这玉佩也无用,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送给张公公,礼多人不怪的道理爹爹从小就教给我了。“还劳烦公公着人将我的衣服送回安平侯府。”

张公公脸顿时笑的比春花还灿烂,他不着痕迹的将那美玉收下,然后接过了我的朝服,“这是自然的,侯爷的吩咐,咱家一定尽心去办。”他将衣服给了那个怕我怕的要死的小太监,粗声粗气的吼道,“去给侯爷送衣服去,仔细着点,要是有一点损坏,仔细了你的皮。”

我这下才明白,原来那小太监不是怕我,而是怕张公公。

“侯爷随咱家来。”张公公见那小太监抱着我的衣服离开,于是笑着对我说道。

跟在张公公的身后一边朝宫里走,一边听他热心的为我介绍沿途经过的地方。

“侯爷以后是要跟在皇上身边当差的,这宫里的地形,侯爷迟早要熟悉。侯爷是皇上钦点的四品带刀侍卫,这地位自是要比一般的侍卫高上一些。就是侍卫统领见了侯爷也要恭恭敬敬的。”

“哪里哪里。”我嘴上在谦虚,心中却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这官场就是这样,亲疏远近不同,待遇相差千里,世态炎凉,打小,我见的太多了。

爹爹离世,便是最好的一课。

在经过一道圆形的拱门的时候,他一指,“过了这道门,一般外臣便不得入内了。”

我不由得朝这圆月型的门多看了一眼,过了这道门,便是皇上与他的后宫嫔妃的居住之所,也就是百姓口中的后宫了。

新皇登基,除了太后和几名有封号的太妃在后宫里的几个宫殿住着,这里多数地方还是空的,所以一路走来,除了巡逻的侍卫和几个零星走过的宫女太监,几乎没遇到什么人。

“侯爷虽然不是外臣,不过以后若无皇上的旨意,或者是不当值,这后宫也应少来为妙。”张公公小声的提醒着。

“这个自然。”我嘴上恭谦,心里却不屑,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要不是那莫名其妙的圣旨,我怎么会站在这里。

“前面就是藏秀宫了。”张公公一指路边的一个院落,那院落从外面看起来十分简单,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一想到那即将入宫的六十八名秀女就住在这个院子,我都替她们觉得挤的慌。

那张公公见我多看了那藏秀宫一眼,于是一笑,“侯爷别看这院子外面看起来平凡无奇,后宫之主可都是从这院子里走出的。这次皇上选秀虽然只有数十名秀女,在先皇的时候,这里最多曾经有过五百名秀女。进了这里面的,今后都有可能是咱们的主子,所以侯爷要是见了秀女就多恭敬一点。没错的。”

“公公金玉良言,在下记得了。”我笑道。

“侯爷可别嫌咱家罗嗦了。咱家这是为侯爷好,这后宫不比得外面,咱们这些做内侍的就要比别人多十二个心眼。”张公公似乎收了我点东西,就已经将我当了知己一样,絮絮叨叨的说道,“侯爷如今受到皇上的钦点,自是圣眷正隆,更是要小心谨慎,咱家倒不是夸张,就连走路的脚步声,侯爷都要放轻一点。侯爷明白咱家的意思吧。”

“这个自然。”我一颔首。“多谢公公的提醒,改日公公有空,请务必到府上,让在下好好的向张公公讨教一番。”

见我明白事理,张公公笑的脸上褶子更深了几分。

这张公公显然是在与我“推心置腹”的套交情,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句句在理。这里可不是外面,我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我不由得在心里好好的告诫了自己一番。

那年除夕午夜我在靠近围墙的院子里燃起烟火,书童风眠兴奋得满院子乱跑,将鞭炮脆脆地一路响过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邻墙却是寂静无声,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存在过。

从小我就是个安静的孩子,我的父亲武陵侯戎马出身,是个标准的武夫,虽然封候拜将面上荣耀,朝堂上却并不风光,背地里少不了受些“一介武夫学识浅薄”的讥笑。父亲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对我极为严厉,琴棋书画文章骑射剑术……只要有一样功课让他觉得不满意,轻则呵责重则鞭斥,整天盯着我勤学苦读。这样严厉的家教之下,我的性子如何能不安静,日子于是过得忙碌而无趣。

一切的改变,从他爬墙摔进我家后院开始。

那天下午跟从前的每一个下午似乎都没有什么分别,我坐在平时常坐的绿荫树下,手中捧一本杂记,看得正入神。一个硬物忽地砸到我身上,力道虽不重,却把我吓了一跳。我抬头,一个核桃蹦蹦跳跳地在地上打转,而墙头不知何时多了个小脑袋,明晃晃顶一头阳光,笑得比阳光还晃眼睛。

皱了皱眉,我知道这小子是谁,大白天敢光明正大爬上安平侯府墙头偷窥武陵侯府的,除了那位安平侯捧在手心上的小世子还有谁。安若凤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父亲教训我的时候常常拿他做反面教材,关于他如何游手好闲不求上进以后必定是个纨绔子弟之类的光荣事迹,早就被我父亲念叨了成百上千遍,最后必定还要加上一句:切不可与之往来!

世子或纨绔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低头准备继续看我的书,谁知这位小世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手一松居然华丽丽地栽进了墙下的花丛中。

我家花匠辛辛苦苦养的一大片娇弱海棠就此夭折,很是让我扼腕。然而更让人扼腕的是,这小子明明自己顽皮爬墙摔断了腿,却硬赖到我身上。安平侯气势汹汹不依不饶,权倾朝野的安月明不是我父亲能得罪得起的人物,到头来居然是我被父亲专程带到安平侯府去赔礼道歉。

安平侯果然不愧他老奸巨滑的名声,安若凤更是将他老子的一肚子坏水学得有模有样,上门道歉的后果,居然逼得我不能不咬牙答应陪他到腿伤痊愈,还要装作求之不得心甘情愿。

这小子实在,欺人太甚。

我陪了他三个月,他倒是兴高采烈,不管我如何的视而不见,他总有办法缠着我,活像一只不停围着人打转的苍蝇,又像一张城北药铺的狗皮膏药,又吵又粘,没一刻安静的时候。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到晚上熄灯上床,一个桌上吃饭,一张案上写字,天天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我整整忍受了九十天,还得日日真心实意地盼望他的伤腿赶紧痊愈,实在憋闷。太医宣布他已经无碍的时候,我简直像是听到了大赦天下的诏书,赶紧逃回了自家府中,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到这个讨厌的混蛋。

可惜我只高兴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就熟门熟路地再次翻过了墙头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挂着可以把人晃瞎的笑容,不由分说一把夺去我手中书卷,拉着我陪他玩蟋蟀。再然后,几乎每天,他都会神出鬼没在我府中,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晚甚至深夜,美其名曰“我睡不着来看看你”。府中的道路这小子只怕比我家护卫还熟,而那片海棠花丛最终再也没有长出一片叶子,墙下平白多了一块光秃秃的泥地,让我家花匠十分地悲摧。

走过一座白玉雕成的九曲桥,眼前便出现了一座水榭,临水而建,斗角飞檐,煞是精美。殿前的匾额上写着“揽月小居”四个字,在这一片肃穆巍峨的皇宫之中,竟然有如此雅致的地方,倒叫我有点惊奇。

“皇上就在里面。”张公公在水榭之前停住了脚步,“侯爷止步,咱家进去通禀一声。”

我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我轻声说道。

张公公小心的推门走入,我站在外面,心如擂鼓。

先皇我是见过几面的,不过都是以安平侯世子的身份随爹爹入宫,那时,多是逢宫里有节庆盛宴,还记得前年的中秋,先皇大宴群臣,我随爹爹入宫,与燕千寒一起参见先皇的时候,先皇就夸了我与燕千寒容姿无瑕,还说文尚书家的两个千金文锦和文绣,才情与容貌,放眼整个大都都找不出第三个人,所以才有了后来大都流传的那句,“锦瑟无双,凤玉无瑕”的美誉。

如今,我独自一人站在这揽月小居之外,等候着新皇的召见,心里自是有一番感慨。

我自认无爹爹的才情与智谋,不过我却不能让安平侯府的招牌没落在自己的手中。

或许,下面我迈出的只是一小步,但是我却明白,今日这一小步对我今后的人生将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公公从揽月小居之中走出,“侯爷,皇上在小憩,让您先侯着。”

“哦。”我心里一怔,刚刚提起的心,哗啦一下落在了地上。我有点失望的点了点头。

“那侯爷就在这里侯着吧。咱家还有别的事情,不赔侯爷了。皇上若是醒来,自会召见的。”张公公说完,就转身离开,将我一个人晾在了揽月小居之前。

我左右看了看,揽月小居门前的侍卫如同门神一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煞是无聊。

我又抬眼看了看天色,日头白花花的照在头顶。

小憩?什么意思?太阳挂这么高,他在睡觉?

我的心微微的寒了一下,难道是在故意刁难我?若是午后小憩还说的过去,这大上午的有什么好憩的?

从昨夜起,新皇的举动就莫名其妙,先是下来一道诡异的圣旨,封了我一个诡异的官,现在又诡异的将我晾在了大太阳之下。

幸好现在是初春,阳光不若夏季那么毒辣,不过饶是如此,晒了一会,我也觉得身上微微的在冒汗。

我跟傻子一样站在揽月小居之外,从上午一直站到了晌午,那小居里都没有动静,倒是门前的侍卫都轮换了一番。我心里那个苦啊。

我这四品的侍卫连那站大门的无品侍卫都还不如。

太阳晒的我浑身无力,要是早知道如此,早上就多喝点水了。

现在我又热,又渴,这身上的飞鱼服,美则美矣,可惜却是冬制的,很厚,我现在恨不得解开领口的纽子,好好的扇一扇风。

要是逸轩小八他们在多好啊。

我都要被晒成咸鱼干了。

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皇上会这么整我,这样给我一个下马威,不过话说回来,我从未立过威,又何来下马威之说。

我站在揽月小居的门前腿都直了,张公公带着几名小太监带着食盒走来,见我还在门前,张公公吃了一惊。

“呦,侯爷还在呢。怎么皇上还没召见吗?”张公公小声的问道。

我苦笑了一声,“可不是吗?烦劳公公进去帮忙看一下,皇上到底什么时候醒?”他若是到傍晚才醒,我怕我就要站成人干了。

这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真琢磨不明白,到今日我才真正的体验到了爹爹以前常说的天威难测这句话的含义。

他就不是一正常人。

“不应该啊。”张公公上下的打量了我一下,“照理这圣旨是皇上昨天半夜着急下的,就连侯爷身上这身飞鱼服都是皇上昨天命人特别为侯爷赶制的,这种恩宠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今日会将侯爷一晒就晒了一上午了呢?您看这午膳咱家都带来了。”

他朝他的身后看了一眼,那一长串的太监宫女手里每人都捧着一只精美的檀木食盒。

我这才知道这身上的衣衫果然是为我定制的,只是我素未见过皇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量?

见我的脸色有点不佳,张公公安慰道,“侯爷也莫要着急,咱家这就进去看看,若是皇上今日不想见侯爷了,咱家也会瞅个机会给侯爷向皇上提个话,也好让侯爷别总这么站着。”

我一听,忙不迭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公公了。”

“侯爷客套了。”张公公一笑,这才扭了一下腰,掂着脚走入了揽月小居,他身后那一长串的宫女太监跟着他鱼贯而入。

过了一会,张公公走了出来,“侯爷,皇上刚才说了,让侯爷先去内卫庭报道,然后听从陆统领的调遣。”

我这才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终于不用像傻子一样的站着了。

“多谢张公公。”我连忙道了谢,然后问明了如何去内卫庭,张公公和我说了一番,后来又怕我实在是找不到路,于是叫来了一名小太监给我带路。

跟着小太监身后来到内卫庭之后,内卫庭的人倒是对我十分的友善,毕竟我的品阶比较高,而且还有世袭的侯爷身份,就连陆统领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名叫陆鸣风,看起来有点干瘦,不过据说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能排在前几名,是个厉害的人物。

陆统领先是让了茶,我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端起茶来就要喝,却被烫了个半死,倒是陆统领忙命人去换了一壶凉茶过来,才解了我的渴。

“侯爷既已是我内卫庭的人了,以后还是要听从内卫庭的调遣。”陆统领说道。

“这是自然。”我一欠身,“卑职听从统领的安排。”

听我自称卑职,且态度恭谦,陆统领满意的一笑,“那以后如何称呼侯爷?”

“统领可称呼卑职的若凤,卑职表字重宇,统领若是愿意也可称卑职重宇。”

“重宇,这个字好。”他笑道,“以后就称呼侯爷为重宇了。”

“是。”

“重宇啊,这是咱们内卫庭的守则,你回去看看,咱们在宫里当差的,这些规矩必须烂熟于胸,否则若是不小心触怒了天颜,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拿了一本册子交到我的手中,我接了过来,应了一声是。

“今后你与瑶光编成一组,有两名老一点的侍卫也与你们一组,他们经验比较丰富,你与瑶光可以和他们学到不少。”陆统领说道。

他一说瑶光两个字,我的心就是一突,“瑶光?可是燕千寒燕瑶光?”

“是啊,正是燕世子,今日起他也入宫为侍卫,不过他的品阶比侯爷低了点,是正六品。”陆统领笑道,“重宇你与瑶光倒是有缘,安平侯府与武陵侯府本就比邻而居,如今你们两人又同时入宫当差,所以老夫也就想着,干脆你们两个人的房间也安排在了一起。重宇不会有意见吧。”

我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的心情了。“若是不想与他同一个房间那会如何?”

“那老夫就安排重宇与另外两名侍卫调换一下。宫里虽然地方大,但是留给咱们内卫庭的房间却是不多,重宇若是想单独一间,那是不可能了。”陆统领说道,“不过也只有当值的时候,重宇才需要住在宫里,平时若是无事,皇上又不宣召的话,重宇自可以回府。”

那我还是和燕千寒住一起吧。不管如何,那人我是从小赖到大的,他一板正经的,避我都来不及了,自然不会胡来,若是与别人住在一起,我真的有点害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只是昨夜我去寻他的时候,他为何不说他今日也来内卫庭报道的事?

我的心里微微的一涩,也是,他一直都当我是洪水猛兽一样的躲,又怎么会将自己的事情说与我听呢?

与我和燕千寒同组的侍卫一名叫张枫一名叫皇甫义,均是从骁骑营选拔出来的,虽然只有七品,但是在内卫庭的时间很长。

他们很热络的带我去了房舍,那是一排沿着皇宫墙根建造的瓦房,我的房间就在最后一排的最后角落里。房中的陈设及其简单,两张床分别放置在房间的左右两边,靠窗是一张书桌,两张椅子,除了一定橱柜之外,就再无它物。

我进门的时候燕千寒不在房中,张枫与皇甫义告诉我今日正巧轮到我们这组当值,所以让我现在先睡会,免得晚上犯困。每组侍卫会在公里当差三日,然后就可以出宫休息两日,在宫里的三日虽然不用时刻的巡逻,但是必须随叫随到,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三日内,我都必须住在宫里。

这里饭食有人送,但是其他的就要靠自己了。

我应了下来,他们就关门出去了。

我在房间之中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张床铺坐了下去。

我不知道这床是不是燕千寒选定的,所以不敢贸然的躺下。

我也不知道他走进房间看到我坐在里面回事什么样的心情。

门吱呀的响了一下,一名身穿深蓝色侍卫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眉微微的一动,眸中的光芒先是一闪,随后湮灭了下去。

我微微的垂下了自己的目光,“燕世子,咱们又见面了。”

“原来侯爷昨日所说的入宫,便是这个。”他朝我微微的一挑眉梢,看了看我的服饰,“卑职参见侯爷。”

我讪笑了两声,“咱俩这么熟了,不用客套。倒是你,为何昨夜不告诉我你今天也入宫?”

“这与侯爷有关吗?”他走到我对面的床铺边坐了下去。

我脸上的笑顿时凝住,心也微微的一凉,虽然已经习惯他冷言冷语了,不过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接下来我要问的话也都全数被我咽到了肚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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