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深夜。

「街角咖啡厅」里避难的人，已经全部离开。

一脸沮丧回到家的，捂着头或者肩膀被医院接走的，有的独自一人打伞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的。

都走了。

佐藤久司摊在椅子上，深深地呼一口气，疲惫的身躯已经快跟不上脑袋的指令了。

神代茜在一旁捧着被黑咖啡，黑咖啡冒着热气，苦涩的味道飘散。

佐藤久司看了一眼，把咖啡夺过来，自己饮一口。

“哈——，小孩子喝咖啡不好，我替你解决。”

“……”

他起身，揉揉女孩气鼓鼓的脑袋，走向咖啡厅另一边的那群人。

四位少女坐在那里。

两位坐在椅子上，两位站在椅背后，给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揉肩。

揉肩需要用力。

但是她们垂着头，力尽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多少力气。

身为咖啡厅的「妇女之友」，佐藤久司认为，自己有必要照顾一下后辈。

他走过去，打招呼，“西野同学，店里这是又招新人了吗？”

听到声音，西野舞回过头，欢快地招手——她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

根据岛国的传统，这样做也没错。

资历老的前辈，接受后辈的奉承，与之相对的，前辈需要帮助后辈适应工作环境。

一种另类的公平。

“你好，西野同学。等等……你的头？”佐藤久司看到她头上的绷带。

“被砸了。”西野舞捂着头，可怜巴巴。

“冰雹？”

“嗯。”

“对不起。”佐藤久司先是道歉，随后疑惑地问道：“你没带雨伞吗？”

冰雹不大，只有小拇指那么大。

如果撑着雨伞，甚至都不会受伤，而西野舞脑袋鼓起的大包，看起来不像是和外面的冰雹不是同一类。

“带了。”西野舞把桌子下一个破洞的雨伞拿出来，“喏，带了。被家里的雨伞给咬破了，出门的时候没注意，结果走在路上被大风一吹，直接就烂了。”

“那你的大包？”

“……”

西野舞抬起头，瞪着一双天真的双眸，“雨伞破了，吓了一跳，没注意脚下，踩到了冰雹，然后摔在了地上。”

“……注意安全。”

佐藤久司和西野舞聊完，又和旁边的陌生少女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佐藤久司。”

“佐藤前辈好——”三位少女，整齐地应道。

“我是山田代美，是樱美私塾的学生，在这里打工，还请多多关照。”

穿着厨师服，少女猛地鞠了一躬。

樱美高中？

这不是附近的贵族女高吗？

看起来家里应该很富裕，但是为什么在这里打工。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山田代美俏生生地答道：“大姨妈让我放学来这里帮忙。”

“你的大姨妈是？”佐藤久司问。

少女左顾右盼，仿佛是偷灯油的小老鼠。

在注意到没有出四位少女、一位少年，一位女孩，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佐仓牧子。”

“……祝你好运。”

佐藤久司果断结束聊天，看向另一位栗色头发的少女。

“前辈您好，我叫青山四海，读一个普通的公立高中，平时在这里打零工，赚钱买新出的化妆品。”

“很贵吧。”

“嗯。但是我会努力攒钱，攒到能买到的那一天！”

“加油。”佐藤久司罕见地鼓励。

他对少女抱有一丝好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单纯欣赏努力的人而已，因为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剩下一个，叫高桥小水，只是放学没事，所以打工消磨时间而已。

“好好工作，咱们佐仓店长来头可不小。”佐藤久司站直身体，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欸，佐仓姐姐这么厉害吗？”西野舞第一次知道。

“小姨连这都告诉前辈了，果然关系不简单。”山田代美一脸八卦，看起来打工的目的或许不纯。

青山四海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像一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

‘佐仓牧子或许又能找到乐子了。’

佐藤久司看她这副磨样，在心里暗自感叹。

高桥小水脸色淡然，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她只关心这个月的工资会发多少。

“然后，作为前辈，我说一些面对客人的小技巧，大家想听吗？”佐藤久司说。

“想！”

众人应答，声音响亮，连神代茜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

十一点半，已经是深夜，稀稀落落的霓虹灯亮起来。

如果是以前，或许会人声鼎沸，人与人摩肩接踵，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是，大雨一下，街上的小摊贩没办法营业，租着店铺营业的小型餐厅，也只能早早关门。

毕竟，在恶劣天气，还出来游玩的人，还是在少数。

有这一段空出来的时间，睡一觉，缓解白天的疲惫，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佐藤久司撑着雨伞，把{街角咖啡厅}的店门锁上——佐仓牧子见他在这里，为了偷懒，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大家，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line。”

“是！佐藤前辈再见！”

明明有四把雨伞，但是四位少女却手挽着手，亲密得贴在一起，躲在一把雨伞下面，亲密地有说有笑。

自己才离开咖啡厅没几天吧。

女生之间的感情，都进展这么快吗？

“大哥哥，公交车来了。”神代茜扯他的衣袖，提醒道。

即使下雨，但是公交系统没有瘫痪，像是蛋黄的公交车，横行在本就车辆众多的街道。

佐藤久司刷了两次卡，登上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晚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公交车空出的座位很多，显得有些萧索。

“走，上车吧。茜，困不困？”

“不困。”

“真的？小孩子不要逞强，困了就睡，公交车到家，需要的时间可能不短。”

“我……哈欠——，不困。”神代茜一边嘴硬，一边打着哈欠。

佐藤久司笑笑，没有说话。

找到一对靠后的位置。

让神代茜坐在里面靠窗的我位置，佐藤久司坐在临近过道的座位。

车辆缓缓开动，车内有些摇晃。

温柔的音乐，从公交车驾驶座传来，似乎要安慰疲惫一天的旅人。

神代茜感觉眼皮逐渐沉重，闭上了眼。

不一会，舒缓、有节奏的呼吸声，从她鼻尖传出来。

佐藤久司嘴角上扬，看向窗外的乌云。

雨还在下，云有些变薄，隐约能看见散发微光的一轮圆月。

今天不太愉快，但明天一定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