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的声音……”梅的眼里又开始有泪花在打转。

“你听不清么？我慢点……”雪落连忙道，生怕她又成了泪人。

“也不是，只是夫人这声音和以前相比……只是差了一点，萧先生都和我提过了，夫人……您受苦了。”

梅抹掉眼里的泪，坚定的道，“夫人放心，萧先生了有最先进的医疗，一定会医好夫饶，我也会好好照顾夫饶。”

雪落闻言，垂下眼不语，任梅唧唧咋咋的着，萧重双臂环胸的倚在墙上，半合目的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视线停在她枯槁的发上久久移不开。

似乎，稍微好了一点？

半夜莫名的惊醒，雪落看到身旁熟睡的梅，心里有点哀怨。

自己真是被萧重养刁了，竟然身旁不是他，就会让她不习惯。

梅初来乍到，黏她黏得紧，萧重很体贴的搬回他之前的房间去睡，将陪她睡的资格让给了梅。梅的睡姿很好，不会乱翻身，也不会踢人。可她就是觉得身边躺着的人不一样，彻底失眠了。

轻手轻脚的下床推开门出去，夏末的夜晚带着凉意，倒也不冷。她眼尖的发现隔壁萧重的房间还有隐约的灯光，起身走到萧重的房间旁边，正想探头看看萧重在做什么，哪知还没来得及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重击。那声音闷闷的，却听得出来很痛。

雪落怔住。

透过门缝往里看，萧重伫立在落地窗户前，一手握拳狠狠的捶在强化玻璃上，一手捏着一张纸，神色阴郁，下颚紧绷，脸颊下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抽紧着。

她呆呆的看着他，蓦然明白，原来萧重在她面前表现的神色从容，都是装给她看的。他是怕如果连他都不镇定了，那她会……更害怕吗？

“……再不回去就迟了。颜雪落的伤根本就没好透彻，你就把她带到这里静养，绝对会落下病根的，更何况她五年前就……”

萧重身侧的暗影处站着一个人，那熟悉的嗓子让雪落一时想不起是谁。

“落落她……”萧重的神色在明暗的灯光下看不分明，悦耳的声音多了份暗哑。

“赵彻那样对她，想必她早对赵彻心灰意冷了，只要离开了赵彻……只要赵彻没有了干扰你们的权利做后盾，你们又何必这么辛苦躲在这里，她的身体你也清楚，虽然静养也有用，但是毕竟不如系统治疗的好。”

赵彻？

什么意思？

雪落瞳孔紧缩，瞪着那暗影中的人。那人是谁？为什么这个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即熟悉赵彻又和萧重有联系的人？

“……颜雪落五年前有过一个孩子吧，那孩子流掉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好好的修养落下的病根。以她的体质本来就寒损了，很难再次受裕这次又被红狐折磨了这么久，不好好系统治疗的话，可就不是难以怀孕这么简单了，若是这样下去，只怕她的生命根本拖不了几年……”

雪落心跳的极快，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头发、肌肤状态都变得古怪。却没想到这一切糟糕到这个程度……

“你谁拖不了多久？”萧重抬眼，俊美的脸孔在灯光里似明又暗。

“难道以为看到如今这样局面，我就不难过吗！？”

阴影里的人咬牙道，“好歹我也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当年我以为颜雪落可以带给赵彻幸福，可现在赵彻落到那个地步了，颜雪落也快……”

“落落已经好很多了，只要在等段日子，等她的心情平静一点，我自然会带她回去治好她！”萧重的神色坚定，只是眉宇间的阴郁怎么散不去。

“你……如果她一辈子都这模样了呢？”

“对落落而言，我是她从最为亲近的人，五年前是，现在依然也是！如果她这样一辈子，那我陪她一辈子！”

“你……”

阴影里的人叹息，“我本来以为你是最为理智冷静之人，没想到如今看来竟是这般癫狂。你和颜雪落到底……”

“我心里喜欢她，以前是我太迟钝，错过了她。现在上终于给我一次机会，我自然期望早日和她成为夫妻，但她这次出事后总是胆怯，怕我照顾她，喜爱她都是因为她现在枯槁的身体……无妨，她不在身边的五年我都等了，如今她在身边了，又怎么会等不了这点时间。”

他着，徐徐的绽开一抹笑意，俊美雅痞的样子，在月光下更显得如芝兰一般的美好。眼角的余光瞥见门缝外的闪动，他顿了下，不动声色的随手将一套新的睡衣扔阴影里的人。

“你今晚就睡这里，别乱跑，看到不该看的，我就敲断你的腿。”

阴影里的人本还想什么，闻言一噎。悻悻然的拿着睡衣闪身到浴室去了，嘴里嘟囔着什么好心没好报之类的话。

想他好心来劝萧重走上最正确的路，却被喷回来！

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萧重转身拿了件略厚的外套，推门而出。

没有意外的看到门边的人儿一愣，呆呆的看着自己。

这张脸虽然还有着浅淡的鞭痕，却依稀看的出往日的秀丽……他微微一笑，用外套裹住她单薄的身子，抱着她坐在房子外的台阶上。

“落落都听到了？”他温声问。

“嗯……”她尴尬的笑笑，听墙角还被抓到，再也没有比这个尴尬的了。

“没有我搂着睡不着吗？这真麻烦，早知道就不让梅占便宜了。”他宠溺的笑着，搂着她的肩，让她靠着更舒服些。

雪落本来僵硬了会，后来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习惯了他的温暖，她慢慢的放松，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

“你不问我么？”他突然。

她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道，“萧重，你想带我回去治疗吗？”

“你想跟我回去吗？”

“……不，我……现在还不协…”

雪落的手放在身侧，一想到要回去，一想到又要陷入那些莫测泥泞的阴谋，她就忍不住发冷。

他笑了，十指温暖的轻抚她的脸颊，又调整好覆在她身上的外套，不让她有着凉的机会后，才正色的看着她，“你不愿的，我又怎会去做。只怕若是现在强逼你回去，你连一都活不下去了……”

“萧重……”

他执起她的手轻吻，“从找到你那起，我就一直在感激上苍。曾以为已经永远的失去你了，如今上苍将你重新带回我面前，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落落，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就算那是地狱又何妨？你想要留在这里，或者回去，哪怕没几年又如何，只是黄泉路上，彼岸花畔，我不会再独留你一人……”

一股热气涌上心头，迅速的淹没了她的眼眶，她别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了出来。面对这样的他，她忽然没了声音，大脑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哭了？你不欢喜我陪你么？”

他笑，温柔的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就算这次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我无法，也不愿看你一人去喝那孟婆汤，将我彻底忘记的再世为人。我也不要你像五年前那样消失在我眼前，什么下辈子再还。所以，这次让我陪你，好不好？”

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低喃，“落落，别怕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心翼翼的奢求。抱着她的动作温柔的近乎虔诚的膜拜，更像是谦卑的请求，彷佛经过了千万年的等待，让人为之心颤。

雪落缓缓的抬眼，看着他眼底的火花，抿抿唇哽咽道，“萧重，你真傻……”

明明她已经忘记了曾经一直追在他身后，那种固执等待的感情。明明她已经爱上了赵彻，明明她开始记不得他的好，为什么到了现在……他依旧是如此。

五年前那样爱恨激烈的萧重，五年后的现在他所奢求的不是独占她，不是让她忘掉赵彻，竟然只是……只是想陪着她一起共赴那黄泉……

她蓦然伸手，第一次主动的扑向他……

伸手不见五指的刑房。

赵泊之的贴身心腹老莫拉开铁笼里的锁链，打开那厚重的刑房门，才进刑房就踩到一块绵软的东西，他心里一惊，打开一侧的灯，晕黄的光线下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坚硬璀璨，被扔弃的钻戒。

他讶异的顿住脚，又在黑乎乎的刑房里搜寻那个颜雪落的尸体，发现那尸体早在不知第几次对赵泊之的施虐中，早已碎成几截。

腐烂的肉散发着恶臭，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尽管他是赵泊之的贴身心腹，跟随赵泊之几乎一辈子了，什么样的人间地狱没见过。

但每次进到这里的刑房里，总是还让他心惊肉跳，简直没办法想象若是自己呆在这种密室里，能否熬过几个月？不，他很清楚的摇摇头，只怕若是自己，就连半个月都熬不过去……

卡啦一声，他又踩到了一根阴森森的大腿骨。那散发着恶臭的大腿骨……是颜雪落的尸体一截？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刑房密室里被关着的赵彻已经毫不在乎颜雪落的生死了，任由她的尸体被赵泊之折磨打碎。那双黑眸越来越诡异妖魅，让人不敢对视。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跟了赵泊之几乎一辈子，龙帝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一向是诡异莫测。疼他吧，却是将赵彻从就关在这种密室里凌虐。不疼他吧，却又给了赵彻极致的荣耀权利，赵氏总裁，左手翻云，右手覆雨，行事狠绝毒辣，性格冰冷莫测。

偏偏生了一张俊美无暇的俊颜，这张脸越是长大，越是和龙帝相似。

这样复杂诡异的感情，已经不是他这个的属下可以理解的了……龙帝似乎热衷于折磨赵彻，抓着颜雪落的尸体看着赵彻一次次的疯狂。

可现在，赵彻似乎全都不在乎了，也因为如此，近日来龙帝的情绪焦躁不已，越来越喜怒无常。

“……又要开始了吗？”

刑房密室深处，一片黑暗的地方响起沙哑的男声。

老莫的心防极重，立刻止步不前。

“呵……我身上都被铁链锁住，你还怕什么？”

黑暗中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有着不出来的莫名悦耳动听。

是啊，赵彻早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即使如此龙帝仍是用铁链锁着他，还用最新开发的连续控制着他，那若是没有系统的治疗，几乎不可能戒掉，要是强行用意志力戒毒，只怕赵彻整个人也废了。

他不用怕，这样的一个人，他还怕什么！

老莫刚想上前，却又听到黑暗深处那声音响起，“老莫，你好歹以前好歹也算喊我一声赵少，你拿镜子来让我看看。我只是想看看……咳咳……看看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看过之后，你在继续折磨吧……”

那声音，虽然悦耳动听，却听得出已经了无生趣了。果然，赵彻已经被折磨的连求生欲都没有了吗？

老莫心里想着。他对赵彻也算是从看到大的，但对于这个冰冷莫测的赵少，他一直是看不透的。

想到这，他更加谨慎了几分。

赵彻是赵泊之的亲生儿子，又是从在赵泊之的折磨和教导中长大。不别的，光是能在这种犹如炼狱的地方，忍受各种噬骨折磨长达几个月，却还没有死，不得不真的很可怕。

是什么让赵彻能撑这么久？因为颜雪落？

老莫又瞥了一眼角落里四散的尸体，他不认为是那个女人。

这几个月以来，龙帝的施虐从来不留情，最爱玩的就是拿着颜雪落的尸体去逗弄赵彻。

起初赵彻是猩红着眼，任由龙帝施虐也要紧紧的搂抱住颜雪落的尸体，可后来……后来赵彻可是放掉了尸体，也要保全他自己。

这其间……赵彻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么？

赵彻一定是觉悟了，还是觉得自身的性命比较重要，凡是先保自己，薄情寡欲的毫无弱点，才是龙帝从教导赵彻的条粒可龙帝也曾过，赵彻的心机极重，细腻深沉，赵彻嘴里的每一句话最好都细细思量……那赵彻现在？

他不懂，为什么龙帝明明可以直接杀了赵彻却不做，每次施虐的太重了，还会用药救回来？

龙帝明明已经彻底掌控住了龙门和赵氏。暮江流、炎都被支走，现在还有李兰帮衬着，还留着赵彻有什么用？

难道龙帝也不舍这唯一的儿子么？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向角落里被锁链锁住的人。

他不敢走太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身上虽然早已惨不忍睹，可那冰冷的俊美的容貌却丝毫无损。龙帝再折磨赵彻，都没有伤他的脸，也嘱咐他们就算凌虐赵彻，也不准动他的脸……这是，龙帝其实极其喜爱赵彻的容貌吗？

赵彻生俊美，和赵泊之一样，承袭了赵氏典型的好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