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桂花香气又一次缭绕在鼻端的时候,曦儿才恍然发觉,他们竟不是回去他的住处,而是往山下走去。
她心里开始了另一种惶恐,怕他就此把他带走,从此便于宓晟天涯各一方。
从孟敬伦怀里略略挣扎了一番,他只是一直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急急地说道:“别动,这一路并不好走,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滚到山崖下去,粉身碎骨。”
听他这么说,她立马停止了挣扎,任由他带着她一路往下走。
山顶山突然出现点点火星,然后越来越多,似要把整个招摇峰照亮。曦儿拍了拍孟敬伦的背,他转头望了一眼,利落地带着她往一处暗影扑去……
两人在暗处屏气吞声,前面人群熙熙攘攘地经过,竟也无一人发现他们的所在。
待周围回归一片黑暗,曦儿捉起孟敬伦的手写道:“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嘘!”孟敬伦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唇边。
曦儿不解地看向外面,带着火把找他们的人已经远去,她不知道他还在紧张些什么。从他握着她的手里,感觉到似乎有危险正在靠近,于是她也开始凝神细听。
那是一丝非常细微的声响,她必须非常全神贯注才能分得出来那是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不多一会儿,孟敬伦竟笑了一声。
曦儿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此时一个人影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太暗,仍旧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你的轻功又进步了。”孟敬伦轻笑着说道。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荆芙瑶的脸终于从暗影中呈现,月色透过层层树荫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他们之间的空处,她就那么挺立在那一处地方,任由微弱的月色打在她的脸上,“你就不怕我是来压你们回去的么?”
说话间,她不忘看了一眼曦儿。
曦儿迎上她的目光,冷不丁觉得一阵心寒。她的眼神带着丝丝不善,就算月色再朦胧,她也感觉到来自荆芙瑶身上冷厉的目光。
她吃醋了吗?孟敬伦本就该是她的未婚夫。却为了她这个相识不到三天的女子,忤逆了他的父亲,带着她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不知道为何,看着那样的荆芙瑶,她竟莫名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身旁的孟敬伦却只是笑笑,“你不会的。”他捉着曦儿的手松了松,却仍旧是把她护在了身后。
她有些感激地随着他的动作躲在他身后。如果两人真要打起来,起码,她不会是那个被推出去挡剑的。这样的孟敬伦,让她无端端地生出了安全感。
她有些感慨,又替荆芙瑶觉得惋惜,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竟然选择不要。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荆芙瑶嗤笑一声,说道:“只要我掀开手中的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在这里。”
孟敬伦还是笑,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荆芙瑶,曦儿在他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紧张,反而有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他说道:“你不会不了解,我这样不顾一切地离开所带来的后果,以及给你带来的好处。宓晟毕竟是个外族人,就算他以后能夺位成为天子,他始终不是荆族的人,他不会保障荆族人原本该有的利益。所以各位长老才那么看重我,他们希望我成为你嫁人之后唯一能支撑全族的力量。”
“难道你就不希望吗?”黑暗中,看不清荆芙瑶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丝丝的不屑。
“你又如何以为我就希望?”
“呵。”荆芙瑶发出一声冷笑,举起仍带着绷带的右臂说道:“这就是证据。”
“你的证据很无力。你怎么就认为是我做的?”孟敬伦把手扶在随身带着的佩剑上,荆芙瑶句句透露着不信,他也不得不防范她在黑暗中偷袭。
最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曦儿。
“因为,只要我死了,你就是最大的受益人。”荆芙瑶冷冷地说道。
她手中的佩剑依旧静静地躺着,似乎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唇枪舌战,但是在这小小的一圈灌木丛中,曦儿总觉得气氛并不如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她担忧得几乎不敢呼吸,生怕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旦被打破,她这个不能发出声音的人便要成为孟敬伦的包袱。
“你错了。”孟敬伦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慵懒,“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多少应该对我有所了解。”
荆芙瑶嗤笑了一声说:“我就是太不了解你了,所以才能给了你机会暗算。”
曦儿感到身前的人在摇头,他的笑意很淡很无奈,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失望。
“我并没有暗算你。”说完这一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信不信由你。”
他能这样抛下一切地离开荆族,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聪明如她,又如何会不知道厉害关系?
三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阵静默。荆芙瑶似乎在判断孟敬伦话语中的真假,而孟敬伦则只是在静待她的反应。
曦儿缓缓地贴近孟敬伦的背,她不是不害怕的,只是,她以为,这时候他需要她的安慰。
哪怕只是一份微弱的,无声的安慰。
他们两应该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吧?从两小无猜,到两相利用,很难不说那种变化带给心灵的伤害和煎熬。
尤其是,他们之间还隔着韵儿的死。
“一山终是不能藏二虎。”许久之后,荆芙瑶才吐出一句话,“我需要荆族的支持。敬伦,你是懂我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给不到我想要的。”
“宓晟就能给到你想要的?”
这一句话问出之后,又引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曦儿震惊于他问的这一句话,不是因为他对荆芙瑶的了解,而是这一句话,似乎同时也在让她审视自己的感情。
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她爱上了宓晟哪一点。可是她就那么不可自拔地陷下去了。没有因由。
荆芙瑶却不一样,她做事带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性,所以,她要嫁给宓晟,肯定是判断过做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
“我不需要他给我,我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而有了他,我能争取到我想要的。这就够了。”
“很好,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你早就知道,我会逃婚的,对吗?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荆芙瑶这一句话,说得让曦儿一阵心惊,一向自信满满的荆芙瑶,竟然会如此……
孟敬伦只是笑笑,并不去回答他的话。
或许在他心里,这些东西都是不需要解释的。太明白的关系,除了让人徒生一种莫名的失望,还容易把人本来就脆弱的关系打得粉碎。
朦胧的感觉总是最美好的。
见他不说话,荆芙瑶又问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一无所有地离开?带着她?”
孟敬伦“嗯”了一声。
曦儿心里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她不想跟他走,可是她更不想被留下来任由荆芙瑶处置。她只能憋着自己的问题,一直保持着沉默。脑子千回百转,却想不出一个好方法可以让她毫无顾忌地回到宓晟的身边。
她甚至连他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只是在想,如果宓晟还在招摇峰的话,这么大一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而荆芙瑶追出来了,他竟也能不闻不问?
还是说,她在他的心里,到底还真是轻如鸿毛?
这么想着,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悲凉。
她心里一面希望荆芙瑶会把他们带回去,一方面却又惧怕着回去之后可能要面对的种种。
如果宓晟根本就不在乎她,她还能用什么来支撑接下来的困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荆芙瑶再三思量了一阵,说道:“好,我成全你。”
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荆芙瑶竟应出来的是这么一句话,还是说不能相信她会这么说,总之,曦儿明显感到身旁的人轻轻“哦”了一声。
荆芙瑶又补充道:“只要你带着她永远地离开荆族。”
然后,他终究舒了一口气,道:“好。”
荆芙瑶笑道:“走好!”然后便转身离去,不消一会儿,那矫健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走吧。”孟敬伦拉起曦儿的手轻轻叫道。
没想到荆芙瑶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们,尤其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她的手段,她就那么决然地离开,徒留给她一阵更强于一阵的心慌。
口不能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总不能一边走,一边在他的手心写字。只能一边被他牵着往前走,一边频频向后看去。
在她心里,荆芙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轻言放弃的人,不管是她在荆族的权势,还是宓晟。她与孟敬伦,似乎一人牵涉着一方面的利益,她就这么让他们走?
孟敬伦似看穿了她的担心,嘲笑她说:“别看了。有力气回头看,你还不如看好眼前的路。”
为了不那么明目张胆地离开,他们并不能用任何东西照亮前路,只能依靠孟敬伦对鹊山的了解,带着她一路往树荫并不太浓密的地方,借着月色下山,一路坑坑洼洼的,稍不小心很容易崴了脚,又或者,不甚踩空跌入万丈悬崖。
曦儿自嘲地笑了笑,是呀,她与荆芙瑶毕竟只是几天的相识,她对她的了解或许带着偏见。可是孟敬伦那么大一个男人,他不可能不了解她。既然他都放心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放心?
只是,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她还没有想好,是不是就这样要跟着他一路走下去,远离了宓晟,远离了人世间一切纷扰。
“再走一段路,你看,前面那里,就是约定的地方,坚持一下。”又走了一段路时,孟敬伦回头对她说。
曦儿只能点点头。
约定的地方?他还跟谁约定了?
虽然疑问着,可是她终究没有办法问出口来。身后突然想起一阵沙沙声,似有人在身后蹿出来。
他们猛然回头看,却发现来的并不是人,而是几只在暗夜中眼神发亮的老虎!
“小心!”孟敬伦首先反应过来,忙把曦儿往自己身后拽去。
怎么会突然出现老虎?
曦儿还没真正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阵呼啸,响彻整个山边。曦儿从来没有见过老虎,也知道老虎的威力。他们毕竟是两个人,如果斗不过这只老虎,他们很可能就要葬身虎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衰,似乎从她记事起,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只听见孟敬伦小声哂笑,声声都是叹息:“呵,我终究还是小看了她的野心。”
小看了她的野心?什么意思?
曦儿想问出口,可是老虎慢慢逼近,它的啸声震耳欲聋,那种近在咫尺的危险感吓得她整个心悬在了半空。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必须让孟敬伦能腾出一双手来对付眼前的猛兽,于是她自觉地松了孟敬伦的手,只紧紧地跟着他的身后。
她已经没有别的依靠了,只能依靠孟敬伦。希望他有高强的武功,能像武侠片子里的高人,三下五除二地化险为夷。
可是,孟敬伦只是带着她一步又一步地后退,似乎并没有要征服它的意思。她不解地看着他,只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孟敬伦偏了偏头,明白她的紧张和害怕,可是他真的无能为力。
“这不是一头普通的老虎,这是一只被人用人血喂养大的老虎,全荆族只有一只。它看来已经饿了几天了。”
曦儿以为她幻听了,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残忍的事情,用人血喂养一只老虎,那得要多少血?这么大一只老虎,不可能只是喝两口血就能饱。孟敬伦似乎是有意隐藏了一些事实它不仅仅是喝人血大的,而且,是吃人肉大的!
听说人肉鲜嫩美味,不管什么动物,只要吃过一次,就能上瘾,自此之后就只嗜人血。
曦儿的双脚止不住地发抖,这样一只老虎,该有多凶猛?
可是她还是不懂,就算拼死一搏,他们还是有机会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孟敬伦竟然只想着退缩?
她有些站不稳了,可是直觉告诉她,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挣扎过努力过,说不定能有一丝希望。她探手去拔孟敬伦的剑,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怒道:“你疯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它的凶猛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了的!如果那么容易能从它的虎爪下逃过,它就不值得被人这么惯养着!而且,它身上有蛊毒,会一直被人控制着。”
曦儿对这些是闻所未闻,但是也知道,说出这些,他们该有多么绝望。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怎么办?这样的情况,无法呼叫,无法跟孟敬伦沟通,她心里满满被恐惧淹没,难道要这样等死么?
忽然,她觉得手心一阵冰凉,孟敬伦突然塞给她一支瓷瓶,决然地说道:“拿着这个,里面有教你如何服用的方法。你赶紧朝着我刚才说的地方跑过去,那里……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他看着她的眼光闪烁,里面藏着真挚的关爱。他曾经希望能给她幸福,弥补他心里对另一个人的亏欠,可是,似乎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已经不能实现。
他只寄望那个人能带她走,替他保护好她。
猛然似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以后不管你还能不能见着芙瑶,不要与她正面起冲突。她的弱点,永远都是太过自信。”
听他这么说,倒像是在安排后事似的。曦儿听得一阵心慌。她坚决地把瓷瓶递回去,如果那是一个救命的药丸,她不希望他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
她也不可能抛下他不管独自逃生。试问她一个人又如何能逃得过去?
可是孟敬伦没有让她再有时间去考量这些,他只是用力把瓷瓶再一次塞到她手里:“一定要保管好!”
说罢,他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挥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怎么能这样?!
曦儿看着他的血开始急剧地流出来,老虎闻到血腥味,啸声变得更加猖狂。来不及多看他一眼,便听见一阵虎啸从跟前一路疾驰远啸,孟敬伦在一眨眼间已经隐入了沉沉的夜色中,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只刚才明明还近在眼前的猛虎。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在着急地看了几遍身边可目视范围的环境,确定已再无孟敬伦的身影时,曦儿跌坐在草丛中,双手掩面无声低泣起来。
她何德何能?
不过是长得跟他的心上人有点像而已,却让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安全。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痴情之人。
韵儿呀,你在天之灵看到今天的一切,心里可会感到十分安慰?
天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四周的鸟叫声十分强烈,整个桂花林开始热闹起来,曦儿抬起眼来,远处正有两人向她这边走来,她快速把孟敬伦给她的瓷瓶放进胸前的衣襟里,找了一处小灌木躲了起来。
待两人走进,她看清了他们的脸庞,竟是多日不见的卓言和姜婴。曦儿怕他们找不到这里,便用手拨弄着灌木丛的树枝,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卓言是一个警觉的人,从声音刚发出来的时候便开始警觉地往四处看,待挺清楚了发声处,他们才看见躲在灌木丛边的曦儿。
于是两人快步走了过去,草丛边染了一些干涸的血迹,卓言走到血迹旁边蹲下仔细查看了四周,然后问道:“只有你一人?孟敬伦呢?”
曦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猛然想起孟敬伦离开之前说的话,他说要她到他说的约定的地方,那里会有人接应她。
难道他约好的人,竟是他们?
可是又怎么可能?
卓言和姜婴是宓晟的左臂右膀,他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除非……
她觉得好乱。宓晟不是要娶荆芙瑶么?那他又跟孟敬伦约定了些什么?她发现她越发地想不明白身边的境况。
姜婴扶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三遍才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为什么刚点了头又摇头?”
曦儿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好了好了,你别摇了,摇得我都快晕了。”姜婴看过她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脏乱之外,并没有什么破损处,想必也不会受了什么大伤。
那地上的血,只怕是孟敬伦留下的。
“估计他们昨晚遇袭了,所以才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卓言看了看天色,一缕阳光穿过浓密的树荫照了进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嗯。”姜婴应了一声,然后低头问曦儿:“你能走么?”
曦儿点了点头,撑着他的手想站起来,可是昨夜的余悸未过,她仍旧全身乏力,
见她如此,姜婴虽心里觉得有些窘迫,但是碍于不能再拖延了时间,只好蹲在她面前说道:“我背你吧。”
曦儿脸红了一下,却也不敢扭捏。看卓言的样子,他们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赶在太阳真正出来以前离开。
想着宓晟可能就在前面,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姜婴毕竟是个有武功的人,不出一会儿,便背着曦儿到了孟敬伦所指的地方,只见突然间视野辽阔,整个山坡上开遍了星星点点的小花,煞是好看。
宓晟衣袂翩翩地站在一片花海中,晨曦照在他的背影上,在花海中留下一个长长的身影。如此美景,就算是一直不解风情的卓言,也有点不忍打破。
只是正事要紧。他向前跨了两步,平稳着声音说道:“主子,人带来了。”
宓晟这时才从花海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姜婴背上的曦儿,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之色,问道:“怎么那么久?”
姜婴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只好放下曦儿,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指着曦儿憨笑道:“还不是曦儿么,不知道被什么吓得三魂不见了气魄……”
他的话还没说道,便听见宓晟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他甚至都不曾关心一下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什么损伤,只是那么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些若有似无的汇报。
他甚至还都不曾听完姜婴的话,便转身说走。
宓晟竟是这般不待见她么?
心像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刚爬上姜婴的背上时那种期盼霎时变成了无底的失望。
姜婴又蹲了下来准备背着她走,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在软弱下去,硬撑着站起身来,强咬着牙跟上他的脚步。
宓晟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只微微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过曦儿沉默的脸,眼光甚至不曾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停驻,便继续她的脚步。
曦儿只能狠咬着牙跟紧。
他不问,她也懒得说孟敬伦的情况。
他不说,她也懒得问他要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