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最近有些无聊。
按照时间的发展来算,荧几乎没有时间去雪山,也就是说,如今的雪山仍旧有不能融化的坚冰。
芬德尼尔和白银之树的故事同样需要时间去挖掘···想要在雪山那个环境挖掘秘密的难度其实丝毫不逊色于渊下宫。
玩家倒是有时间慢慢考察,反正你不去完成主线,时间就不会变更。
但荧没这个时间。
她从蒙德起步,然后故事刚刚结束,温迪就告诉她请仙典仪快要开始了,你不跑快一点你就只能等下一年遇到摩拉克斯了。
于是荧紧赶慢赶,在请仙典仪上看到了摩拉克斯从天而降,岩之神当场去世。
随后就是寻仙,送仙典仪,打公子和对抗奥赛尔一整套流程,她根本腾不出时间。
别说是活动剧情了,她连個人剧情任务恐怕都没能参与过几个。
直到现在,她也只是在等待船只的空闲时间里闲逛一下而已···能从璃月闲逛到蒙德,应该是琴有什么委托吧?
时间对于玩家永远都不是重点,但对于荧,她真的忙的要死。
而不是荧的话,也许其他的冒险家也有机会解决雪山的麻烦。
可这个概率太小了。
忍冬之树和绯红玉髓,芬德尼尔的寒天之钉,这怎么都不像是普通冒险家有资格接触的东西。
期待冒险家有资格像荧一样解决这些问题,不如期待阿贝多自己一个人单刷雪山副本。
起码这位炼金术大师确实是有这个能力的。
荧会在这个时候返回蒙德,然后遇上戴因。
和戴因的第一次接触之后,就是第二次因为教团行动的偶遇。
第一次的接触乏善可陈,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冒险可能需要一个同伴,于是在凯瑟琳的指引下找到了在酒馆休憩的戴因····很难说这个人不是故意出现在了荧的面前。
简单对话之后他们进行第一次的试探,然后大家匆匆分别。
而在第二次的偶遇时,荧在秘境之中遇到了自己的兄长,空。
这也是她行为的转折点。
在此之前的冒险,她总是急切而又忙碌,因为她不确定兄长的生死。
大概率是活着的。
你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站出来阻止你,祂明明有能力轻易杀死你,却只是封印了你的力量,然后把你扔在了提瓦特大陆的某个角落。
能杀而不杀,选择一种更加麻烦的手段封印,任何正常人都知道祂必然有所图。
既然有所图,那么直接杀死就不是什么好手段了。
从这方面来说荧也能够猜到空可能还活着。
但这毕竟只是可能而已。
她不可能把兄长的生死全部寄托在可能上,所以她的旅行匆忙劳碌,追求一个答案。
直到秘境相遇,她彻底确定了空也许陷入了某种麻烦,但却绝对没有生死之虞····或者说,最起码在她恢复实力之前,空不可能陷入死境。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冒险和经历。
如果是在遇到空之前,神里绫华的说辞大概率是没有用处的。
她就算再怎么良善,也不可能为了一群陌生人的生死耽误太多的时间,冒太多的风险。
那毕竟是对抗雷之神,她是有点冒险精神,是有点善良。
但这已经不是有点的程度了,和雷之神对抗的死亡率太高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空都在教团混到老大的位置,她自然就不慌不忙,愿意耽搁时间去解决麻烦了。
再不济,难道老哥还真能看着自己完蛋?
他自己说的,要让自己去冒险,所以旅途之中的一部分风险,他也得承担起来吧?
客观来说,空的出现让荧的冒险之旅正式开始。
她不在忙碌于答案本身,有了追求过程的心思和想法。
同时也有了托底的保障,而不必担心自己莫名其妙地就重开了。
当然,荧也并没有指望一切都让空来解决。
她当然能够看得出,空自己也深陷囹圄,也许能够帮助自己,但能够不给兄长添麻烦,荧还是希望自己来解决。
可有托底和没有保障毕竟是两种情况,没有保底,有些人是真的可以一百抽不出金的。
这段旅程对荧来说很重要。
反而姜青就闲的发慌了。
他唯一能够经历的日常就是不断被优菈教导,除此之外他闲着无聊也尝试帮优菈操持一部分生意。
虽然也算半个生意人,但姜青清楚自己做的生意和正常商人做的生意不一样。
他是知道了一切情报之后去做的生意,而正常生意人没有这个条件。
换句话说,一旦让姜青和他们处在同一个环境竞争,他未必能赢。
还好,他操持的生意是优菈的生意。
而优菈手上的生意近乎于技术入股,她提供劳伦斯的珍藏,然后对方将技术兑现,并且分割利润。
这种谈判姜青还是能够胜任的。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再加上凝光的客人这种很有身份的称呼和Lv4交谈,姜青还是能够谈出一个不错的筹码的。
他当然也不会多要。
和凝光说的一样,他打着凝光的旗号,就是有商人愿意折本来交好他。
有很多生意,姜青谈的轻松,并不是说对方完全被交谈这个专长给干碎了,他们纯粹是给凝光面子。
既然姜青能够成为凝光的合作伙伴,那么给他割让一点利益,权且当作投资,看看能不能在凝光面前博个印象分。
凝光是对的。
权势和财富力量其实很好用,甚至就目前来说,远比实力更加好用。
优菈的实力也很不错了,但没有商人会因为她有这份力量就给予任何优待。
这里是璃月港,你有如何强大的力量,也要遵守这座城市的规则。
而仅仅是凝光的名号,甚至她未曾宣布过任何支持,只是风影之中和姜青有一点关系,商人却愿意主动让利。
“好用。”姜青轻声感叹,“确实好用。”
权势不愧是人类社会千百年来令无数人折腰的好东西。
摩拉克斯的死令人们哀悼,但哀悼过后,人们仍旧要生活。
而现在哀悼过后,人们开始认清现实了。
“尤其是仙人们第一次降临璃月港就灰溜溜地退去,这件事情更是令所有的聪明人都明白,时代已经变了。”
坐在姜青对面的蓝发仙人不快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眉头微皱,“姜青先生,这才不是什么灰溜溜地退去。”
“璃月港的人们根本就没有见到仙人,只有一些千岩军还有某些幸运儿看到了仙人的到来,大多数人只知道仙人来过然后就走了,而如今璃月港做主的人是七星。”
姜青把玩着茶杯,话语带着几分嘲弄,“你猜他们是觉得仙人为了民众而退让,还是觉得仙人失败了,七星成功守住了自己的权力呢。”
“甘雨小姐,你当时拒绝了我的建议,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应对这些麻烦?”
他好整以暇地说道,“仅仅是一个捕风弄影的消息,就有无数商人愿意退让割肉···你知道对于商人来说,主动割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彻底的表示臣服,连一点多余的心思都不敢有。
七星的威望不至于此的。
此前生意只是生意,你能赢七星是你的本事,没有人会因为畏惧七星而舍弃利益。
但失去了仙人和帝君的璃月港的掌权者,他们就有这个威望。
你当然可以赢,但人家也有办法在另一个战场取胜。
其实摩拉克斯还活着,七星断然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的。
但他们不知道。
“生意人愿意让利,那你说八门之间,是不是也有人愿意照顾,愿意给予某些优待和特权高层的子嗣呢?”
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监察所有人的举动吧?璃月人会感激你的伟大奉献的,感激你一天能够有二十四个时辰去工作。”
人家都是二十四个小时,你就不一样了,你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
你可真能工作啊。
甘雨并不生气。
姜青的话语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但他仅仅是复述了某些已经存在的问题。
“我考虑过这些事情。”她神色认真。
“我相信。”姜青点了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
姜青当然相信。
甘雨执政的时间至少是两千年起步,她说她有所准备,考虑过该怎么处理,姜青是不怀疑的。
但有些问题,并不是知道就能够解决的。
有关照拂和优待的定义实在是太困难了。
“天叔有一个女儿慧心,她如今在月海亭工作。”姜青认认真真地询问道,“如果她要和旁人竞争一个机会,你觉得她的上司会选择谁?”
“你要如何定义谁更加优秀,谁更加适合?”
“如果她真的适合了,我是不是要因为她的父亲是天枢星,所以故意压着她来表示公平?”
“那如果我挑选她了,即使她很适合,是不是也算我攀附天枢星?”
这些问题的界定实在是过于困难,尤其是璃月的环境如此。
这个世界太和平了,这里的人也大多纯良质朴。
璃月的七星可以公开经商,甚至七星本身就是璃月最大的七位豪商···这种事情姜青之前就很难理解。
从政的同时直接经商?
在甘雨的个人传说任务之中,天叔专门拜托甘雨去为慧心解决麻烦,开导慧心——姜青真的不觉得甘雨能够随便腾出时间去照顾一个下属的心思。
她偶然遇到临时开导劝解一下自己的下属,已经是慈悲到发光的地步了。
而专门去安抚自己的下属···如果不是天叔,慧心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呢?
甘雨已经是不受利益牵扯的少数派了,可即便如此,天叔上任的时候也得到了甘雨的指点,而此后他的女儿也因此和甘雨有了交情,故事的最后,慧心又为自己的女儿求取了一份机会。
甘雨是不受利益干涉,但总归也不是个石头人,还是会有倾向和选择的。
一家三代的关系,她就真的一点都不会给予特殊的照顾和优待?
这只是天叔一家,这只是甘雨一个人而已。
而放眼整个璃月,整个七星八门,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甘雨总不能盯着每一份升迁委托,然后一一调查其中的关窍。
她不可能腾出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精力。
更直白点,即使她去调查了,她也未必能够查的清楚。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是只要调查了就有真相,这个世界未免也太过于干净了。
甘雨沉默。
“这只是开始而已。”姜青收敛了表情,“从仙人败退,从摩拉克斯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有关神权的统治已经走向了末路。”
“而之后,就是人类之间的故事了。”
摩拉克斯的死决然不会只影响祂一个人。
祂的死会影响璃月万民的现在和未来。
其实故事也未必会有这么坏。
有糟糕的地方,也会有光辉的地方。
姜青只是专门挑了坏的故事去说而已。
挺败兴的。
甘雨想到。
她仔细想了想姜青的话,觉得自己兴致全无。
“所以,你当时极力要求仙人进入璃月港,因为你想要用仙人的强权去维持帝君假死之后神权的衰败。”
这是很早时期的答案,甘雨一直都知道。
她多聪明的人啊,姜青的计划也许有突兀的地方,可一旦计划表露出来,甘雨都能够猜出大概的目的。
但知道一件事情的答案,和这件事情确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毕竟是不同的概念。
姜青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但我想这种未来总归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就算你是横扫天下,重铸未来的英雄又怎么样?
你身边的人,追随于你的人,难道都是一心为公,一点个人私欲都没有?
就算他们真的都没有,但他们纵横一生留下的家产和人情,总归是要留给自己的血裔的吧?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了。
高山滚石,一旦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你也知道我的见识一般,毕竟只有二十多年的生命,见过的东西也不多。”姜青如此说道,“我唯一觉得有可能阻止这件事情的手段,只剩下了强权。”
毕竟他见识短浅嘛。
和甘雨不同,他觉得如果仅仅是照顾,其实倒也无所谓。
凝光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她走上天权星位置的时候,至少大多数的对手只是被照顾了而已,还是有竞争的机会的。
怕就怕直接就内定了,你忙忙碌碌,其实名字早就写好了。
而更怕的是,你的对手直接就利用背景把你给困死在了某个人的手下。
打磨一个人的手段很多,打磨的时间久了,什么样的天赋和能力都是空话,为了你好的说辞也并不困难。
一一鉴别的难度太大了。
只是照顾,她完全可以接受,很多人都能够接受。
而甘雨不太行。
她接手璃月的时候,这个国家还是一个相对公平乃至是逼近绝对公平的国家,而等到帝君隐居幕后,她趁势而上的时候,璃月已经变成了人情往来。
“所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甘雨轻声问道。
她来这里其实是为了申鹤的事情,但姜青的话却让她暂时放下,转而询问姜青的选择。
“是强权消失了。”姜青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们都知道,帝君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甘雨轻轻点头。
她对摩拉克斯的尊崇不言而喻,因为魔神战争时期,她已经追随在摩拉克斯身后,看着这位早年间还并非是岩之神的魔神镇压各路魔神。
但也正因为亲眼见证了这场战争,所以她才更加清楚,帝君并非无所不能。
“那么,祂也很难腾出精力去一一鉴别。”姜青说道,“我相信祂知道并且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关窍,毕竟祂有三千七百年的执政经验···但有些东西的界限太模糊了,确实没办法轻易判定。”
“是。”甘雨思索,“有关选贤取能,确实不太轻松。”
选贤取能是主观上的判断,只要是人的主观行动,就永远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那么祂在位的时候,人情往来十分淡薄,这显然并不是帝君所为。所以做出这件事情,谋求公平和正义的,其实还是眼下这一批在你面前玩弄手段的人。”
“因为他们畏惧帝君,却并不畏惧我。”甘雨已经得到了答案,“这就是一切的原因?”
即使是摩拉克斯这样对于人类的小手段一清二楚的神,也不可能界定每一个当事人的选择。
但人们会因为畏惧摩拉克斯的威严,而主动收敛,甚至是故意去营造公平。
祂不需要去维持公平,而人们会因为畏惧和尊敬,主动粉饰天平,避免摩拉克斯会因此而不开心。
他们也不知道摩拉克斯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可既然祂如此看重璃月,那就控制调平吧。
比如永远留出部分位置给平民,这样会显得平民和世家权贵享受同等的地位和待遇。
突出一个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需要外在表现出来,至于说是否真的契合公平···无所谓了。
看起来公平还不够么?
你怎么这么挑啊!
“你难道做了什么值得他们敬畏的?”姜青两手一摊,“人们为了眼前的利益,总归是能够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的。”
“而想要让他们停手,就必须让他们意识到,做一件事情的代价远远超过了预期的收益。”
“可你觉得,仙人真的有做过什么,值得他们提防戒备乃至畏惧的事情吗?”
话题回到了开始的时候。
一群出现就被七星截下,然后和奥赛尔硬抗,结束了就离开,完全没有现身的仙人,姜青不知道人们该怎么去畏惧祂们。
仙人在如今的璃月人眼里,充其量还有一个许愿机的印象。
靠这种印象,真的能够构成什么威胁或者影响么?
“我有一个办法,你一定有相对不合理的升迁报告,找出来几份,按照名单去杀。”
“不管牵扯到谁,就是一刀杀。”
“这样一来,很多人就会畏惧你和仙人,把你们当作神经病。而他们又无法拒绝仙人,这样他们就会自己去寻找究竟错在了那里。”
“他们自己就会追根溯源,最后发现你是对这几分升迁报告不满意。”
“之后他们在没有把握应付你的时候,就会敬奉你如同摩拉克斯一样。”
甘雨决然不会这么做。
但这是一个很可恶的事实。
当一群人无法反抗的时候,你做出了伤害他们利益的事情,他们不但不敢怨恨和反抗,反而会从自己身上找麻烦,并且自己解决麻烦,进而乞求你的谅解。
甘雨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她其实就是没事找事,但因为人们无力抗拒,所以他们反而会自己寻找错误,好像有了这样的遭遇和甘雨无关,纯粹是他们做了错事然后应有的代价。
他们解决自己寻找出来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麻烦,卑微的乞求甘雨的原谅。
这当然和所谓的卑贱无关,妥协不一定是性情软弱无能,也可能是真的无能为力。
如同面对天灾,一般人想的肯定是逃跑,而不是留下来等死。
“你能够为我提议我很感谢,”她整理着说辞,让自己的言语软化而非尖锐,“但这样做是否太过于恶劣了一些呢?”
“我并不是说你怎么怎么样,我只是觉得,其实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仙人微微垂下了眸子,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不是说你···和我说句公道话一样,并列为不公道说辞的开始。
但甘雨真不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姜青的想法其实过分恶劣,也许有用但违背道德,可姜青提出这个建议,他本人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的。
他是站在甘雨的利益方面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所以她虽然觉得不对,却并不愿意用恶劣的言辞指责姜青。
一个人提出了自己可能受损而完全对你有益的建议,你自然是有拒绝的权力的,但也许言语可以柔软一些呢,对吧?
当然,拒绝还是要拒绝的。
姜青耸耸肩,不再言语。
在国家的层面,威严扫地和失去信誉一样危险。
仙人已经算是威严扫地了,为了重拾威严,得整点硬活。
当然,甘雨的拒绝确实是预料之中。
人的性格会在短时间内因为遭遇快速变更,但仙人不会。
因为祂们的寿命过于悠久,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之后,祂们会形成自己的三观和判断标准,并且只会按照自己的标准行动。
简单来说,祂们不是很在乎外人的评价。
不开心了就碾死,因为这是“取死有道”。
不是开玩笑的那个,是真的取死有道。
人应该为自己的言辞和行动负责,你指责仙人,污蔑仙家名声,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不用阖家欢乐,自己说的话自己负责平账就好了。
当然应该也不会太惨,璃月的仙人并没有什么决绝之人。
魈连冒充仙人的家伙也只是稍作教训,最后对方认错了,祂也就原谅了。
而甘雨仁善的性格是一直都有的,她能够看出来这套行动的逻辑就是威慑。
行动本身并不重要,主要是为了让人们意识到,仙人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满意,并且祂们不满意了,是真的会死人了。
他用的是强权,逼迫人们自己去停下这些手段,而不是之前所谓的监管。
确实有点糟糕,姜青自己都是这样想的······但他又不是官员。
实事求是地说,八门官员的考核挺困难的,并不是说你想通过就能够通过了。
这你不学个几年,还真的过不了考试这一关。
第一关都过不去,就更不用提接下来的事情了。
正因为根本没机会,所以姜青才敢“大放厥词”。
他毕竟不是官员,而是真正的平民。
姜青并没有时间,当然他也不大可能通过八门的考核。
能够通过考试的人都学了很久了,姜青不可能凭空就赢过这些人。
作为局外人来说,他确实要比凝光更加容易说出某些话做出某些决定,因为他是不直接承担压力的一方。
姜青的看法颇为简单,就如同放在古代历史之中,皇权和世家并不是简单的同一利益一样。
他们是对手和敌人,世家势大皇权旁落,皇权强势世家就是工具。
但同时,他们又密不可分。
天下最大的世家就是皇家,而皇帝需要世家来提供人才统治这个国度。
矛盾点就在于,一旦世家坐大了,他们又有可能成为新的皇帝。
所谓皇帝轮流做,就是这样的道理了。
为了反制世家坐大,于是会从开始订立律法进行制约。
但律法又是人们在坚持审判,随着世家阶级的壮大,就会有堂下所跪何人,因何状告本官的可能。
这是一种可能存在的糟糕现实。
自己审理一件状告自己的案件,而案件的起诉人跪在自己的脚下,来恭恭敬敬地诉说自己做过了什么事情,因此他才会状告自己。
他要乞求一个被自己状告的人,给予他公平。
不过反映在璃月人身上,就是你实在不开心了,你还可以告诉仙人。
仙人一听到这种事情,是肯定会为倒霉蛋们出头的。
璃月一辈子都不可能发展到封建时代末期的那种环境了,它也许会有糟糕的时候,但不可能永远糟糕。
因为七星永远都要受到仙人的威胁和反制。
某方面来说,提瓦特实在是过于和平了。
璃月一直都有神明权衡调平,坐镇中央。
不止是璃月,七国基本上都是如此,所以反映在现实的发展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仙人,都对于斗争的认知过于薄弱。
聪明才智总归是需要一个环境来表现的,没有这个环境和对手,一个人对于斗争很难有什么具体的认知。
这方面姜青不是聪明,他只是生活在一个足够纷乱的世界,而自己的国家刚好有一段漫长的历史,仅此而已。
甘雨并没有多聊。
这是彼此的认知问题。
姜青对于错误的认知就是必须解决,越早解决牺牲的反而越小。
但甘雨并无这方面经验。
她有两千多年的政务处理经验,但她的人生未必见到过多少坏人。
魔神战争时期大家靠武力平推,你强你就能杀掉敌人。
而魔神战争之后,她是代表仙众和帝君参与进璃月治理的。
但凡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去甘雨面前表露什么恶意。
很简单的道理,一个人能够做到不为权势摧眉折腰已经是少数派了,而专门跳到一个性情友善的权贵面前,故意恶心对方的人已经不是罕见能够形容的了。
更何况甘雨还不是简单的权贵,她自己就有把璃月港犁一遍的实力。
她身份实力尊荣到了这种地步,生活是很难对她龇牙咧嘴的。
不夸张地说,就算是笑脸相迎,也要看看甘雨是不是喜欢这一款的笑脸,然后换一个她喜欢的表情来迎接她。
姜青洗耳恭听。
他大概能够猜到。
以他和甘雨毫无交情的关系来说,这位能够主动登门,无非就是为了申鹤的事情。
姜青能听一听,但没有什么主意。
“我来找你是为了申鹤的事情。”甘雨说道。
她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然而姜青主动聊起了另外的阴阳怪气,她也没什么脾性去生气。
她这么善良,姜青反而没办法阴阳怪气些什么了。
如果当时甘雨答应了,他应该是八分起步,而不是一个及格的六分。
而如果十分的话,恐怕就是彻底让荧失去作用,自己一个人影响了一整个副本的剧情。
这是实打实的利益损失,姜青会有所失态理所当然。
但甘雨都不生气,姜青也只能认了。
他不太能够和一些友善的人说不好听的话,除了事实。
“我大概能够猜到。”姜青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困难吧?你们就没有掌握什么拷问心灵的秘术之类的东西?给他直接上点强度,得到最终答案不就行了?”
认真去搜集证据的话,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答案了。
那位明俊伯伯实在是太干净了。
他充其量是没有及时摧毁秘术,但这要怎么算?
硬是攀咬实在说不过去。
“你对这件事情···你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有点糟糕。”甘雨轻嗔道,“有关明俊的事情,我们并不能够轻易下达结论。”
“所以你们是在进行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之间的争执么?”姜青心下了然。
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之中,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利益,往往是以程序正义作为执行标准。
人们往往会因为某件事情而愤怒,进而要求法律以结果正义作为标准——也就是说,为了撬开嘴巴,获得证据进而定罪,可以采用刑讯逼供或者诈骗的手段来完成结果正义。
但通常来说,这类手段并不被允许。
就如同安乐死也不被允许一样,这些东西的不被通过,往往是为了庇护大多数人的安全。
如果安乐死可以执行,很难说有些人死的是否安乐。
就好像某个段子一样,莪不介意在我死后进行器官捐赠,我只担心需要捐赠的时候,我还活着。
段子必须只是段子,但理由是相似的。
如果刑讯逼供是可以被通过的手段,那么有很多证据的真实性也要被打折扣。
这种事情一向是没有特例可言的,对于律法这种东西来说,任何的特例都意味着律法出现了问题。
因为当有了第一个特例的时候,人们就会意识到,法律并非是不可触犯的。
你可以用千百个理由去证明他是特殊的案例,但之后会有更多的人仿照特殊,进而获得同样的特权。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不做任何妥协和让步,不给特例存在的空间。
仙人应该确实掌握了某些拷问的手段,甚至来说,他们可能已经得到了足够“详实”的证据。
申鹤估计都已经特事特办了。
但关于这份证据是否能够被记录在案,七星需要讨论。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但证据是否能够记录,这仍旧需要讨论。
这并不是对于律法资源的浪费,而是某些事情确实如此特殊。
它们不出现,你就不知道律法在这方面还可以钻空子。
“我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呢,”姜青不能提供任何意见,“不如让我了解一下内情?”
不知道情况就不方便发表意见。
“【死者复生】的邪术一直都有发展的空间,在魔神战争的时候,这种欲求达到了一个峰值,但在如今的和平年代,这样的邪术仍旧有很大的市场。”
甘雨微微叹气,“而明俊所拿出的那份邪术比较特殊,它的核心是一只邪灵。”
先有邪灵的存在,然后人们观察并且和它达成契约,最后才能够用邪术招来。
所谓的死者复生,本质上不过是一场送给邪灵的献祭。
这只邪灵还在成长,因为很明显的,它很弱。
人的意志不可能战胜客观现实,打不过,那就是打不过。
除非你是热血漫男主角,同时掌握着亲友献祭和回忆杀这种神术,否则正常人是不可能用意志战胜客观事实的。
当时的申鹤还是个小孩子,即使觉醒了神之眼,她也不会一步登天。
这只邪灵连幼鹤都解决不了,说明它强度有限。
而申鹤的遭遇,不过是一场供养邪灵的仪式而已。
“明俊知道内情吗?”姜青饶有兴致,“我是说,这只邪灵并不强大。”
不强大也就意味着它不可能实现死者复苏。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明俊知道就意味着他单纯在喂养这只邪灵,而他不知道···不知道的情况就有很多了,大体上是他也寄望于复活术的存在。
“不知道。”甘雨摇了摇头,“他也有想要复活的人,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死者复生是不可能的。”
任何一名方士的专业素养都在告诉他们,死者复生是不可能的。
但凡有这样的神术,那也该是神明来使用,轮不到凡人。
姜青陷入了沉默。
申鹤的父亲也知道,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明知道不可能了,但你还是想要试一试。
为什么呢?
因为你其实并不期望于成功,只是迫切想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还没有向现实投降。
“一个人一生所接受的教育,所经历的事情都在告诉他,死者复生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要尝试一下,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女儿。”
姜青并没有同情,“不,他甚至还找到了理由,她会死都是因为申鹤孤辰劫煞的命格,所以为了复活妻子,申鹤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没必要给一个父亲对女儿犯下的错误寻找任何理由。
“那行了,你们没办法给明俊的事情写上句号。”姜青了然。
“正是如此。”甘雨揉了揉眉心。
“整件事情并不复杂,明俊本人也有想要复活的人,而他得到了一本记载着死者复生的邪术,但他所接受的教育又告诉他,这本书上写的完全是不可能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死者复生这种事情。”
“他犹豫着是否要为此有所尝试,而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的邻居发疯了。”
“那个人发了疯的想要复活自己的妻子,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于是他小小地助推了一下,比如暴露自己手中有一本记载着死者复活秘术的古籍。”
姜青哑然。
他都能够编好剩下的故事了。
消息暴露之后,这个瓜皮果然主动登门了。
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求求你不要尝试,不要伤害自己仅剩的亲人了。
但他疯了,不是吗?
他是个疯子,觉得我苦口婆心的劝告只是不想要把古书给他。
于是他偷袭了我,从我手中夺走了古书。
我被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你们是怎么给明俊定的罪?”
姜青来了兴致。
所有的证据都是明俊本人的说辞,换而言之,他是蓄谋已久还是单纯的没有及时处理然后被抢劫了,这都是他的一家之言。
而唯一的证据,也不是通过正常手段调查出来的。
这次记录是对律法的一次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