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夜幕降临,人家大老远诚心诚意的来,瞿扶澜也不好坐屋里等人家上门的,遂起身出门迎接。
才出门,就看到他长身玉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眼前,眉宇间有几丝疲色。
这普度寺与京师城距离不短,他每天早走晚来,来回奔波,是个人都会累。
瞿扶澜让他不用来,他也不听。
“碧草她们备有热水,世子先去沐浴吧。”瞿扶澜道。
裴霁安先是上下打量了瞿扶澜一番,见她气色比昨天好些了,才心下满意,转身沐浴去了。
男子沐浴总是很快的,裴世子很快就神清气爽的出现在瞿扶澜跟前。
瞿扶澜一边让人上安神茶,一边道,“普度寺离京师城距离不短,我在寺里住得很好,方方面面都有人照料,也有护卫保护,世子何苦要日日过来,劳神伤身的,实在不值当。”
裴霁安端起茶盏,揭盖拂了拂茶面,笑道,“倘若不来,在那边也睡不好,还不如亲自跑一趟。”
若说从前裴世子关心瞿扶澜,有唐突的嫌疑,如今两人身份已定,倒是可以关心得合情合理了。
瞿扶澜只觉得脸上一臊,有几分不自在,她又不是铁打的,面对一个人的关心能做到无动于衷。
“世子可用过晚膳?”瞿扶澜问。
“不曾。”他忙着赶路,也没顾得上吃,否则吃饱了骑马,肚子也容易不舒服。
“传饭。”瞿扶澜对如茵道。
不多时,两個丫鬟就端了几个小菜,还有一碗面过来了,到底是寺里,饭菜难免朴素一些,最好的待遇就是有鸡蛋跟面了。
几道寒酸的小菜和一碗面,裴世子也丝毫不介意,吃得津津有味的。
这个过程,他就会告诉她许多关于京师城里的事情,又或者发现她住的地方哪里不妥当了,提出整改的建议,让人记下。
因为吃完之后,两人顶多就去外面走走,消消食,然后就要歇息了。
她身子不好需要早点休息,他次日要赶路,也需要早点休息。
即便这样,他也要来。
哪怕只看她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爱情的滋味,只有遇到的人才懂,是恨不得给对方掏心掏肺了才好。
如今裴世子也只不过是一头热,他知道她理解不了他的做法和心情,也不指望她能立刻理解。
未来的路很长,不着急。
“世子明日能让人给我送来绣坊账本吗?这两日我好多了,想看看账本。”瞿扶澜还是记挂她生意的。
“不行,看账本伤神,你如今养身子要紧。”裴霁安十分果决拒绝了。
瞿扶澜知道多说无益,就不说了。
次日瞿扶澜醒来时,果然不见了裴霁安,如果要上朝,他应该天没亮就得赶路了吧。
瞿扶澜用过早膳,就在院子里走走消食,最后又做了一些活动筋骨的拉伸运动。
从前她锻炼的底子,怕是都毁了,如今这个身子似比从前还虚弱,她又要一切从头开始,每次想到这个事情,她就来气。
都是萧时卿害的,虽然后来她知道当时是误会了,所以扇他巴掌,但回想起来,也着实打得不冤。
她都差点被害得魂飞魄散了,打他几巴掌都算轻的。
如今虽然活着,但生活直接大变样,所有计划包括她的梦想,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了。
裴世子说过她婚后生活跟婚前不变,然而结婚了,哪里真能不变?
具体婚后生活会怎样,瞿扶澜也不知道,但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身边人结婚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瞿扶澜才活动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要坐下来休息。
偏偏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主,这古代又不像现代有手机跟艾派,娱乐实在太少了,何况在这寺里,唯一消磨时间的办法就是去诵经念佛。
瞿扶澜去佛前打坐念过一次,没多久就腿酸受不住了,再打坐下去,身体就吃不消了,可见这也是个力气活儿,一般人做不来。
这个不能做,那个做不了,瞿扶澜觉得快无聊得发霉了,最后她实在闲得无聊,给普度寺里衣食住行等各方面开销算账。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如此淳朴的一个普度寺,居然也有许多错漏假账的。
没办法,做事的人都想多赚点钱,少不得想额外弄些油水,这就有了做假账的情况。
普度寺只是讲究生活简朴,不代表其穷,这可是大寺啊,皇帝每年都要过来一趟的,香火是十分旺盛,可谓是不差钱的主。
但再不差钱,也容不得别人算计。
那些人靠着贪污的钱,一个个都富得流油了。
最后被揪出来时,谁都没想到拉他们下马的是一个小姑娘,有着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账本问题来。
这对寺里的僧人和住持们来说是好事,为他们挖出了蛀虫。
然而对做事的人来说,就是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了,看到瞿扶澜就想遁走,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这可不是好事,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况且这寺庙又不是自家产业,可不能这样整治,回头得罪太多人,就不好了。
于是裴霁安再次来的时候,给瞿扶澜送来了绣坊账本。
瞿扶澜看到账本眼睛都亮了,早这样,她何至于去翻看普度寺的账本啊!
碧草送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心无旁骛的看账本,因为在做喜欢的事情,身上都犹如渡了一层金光。
而一旁,裴世子又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姑娘,这个是眼睛里在发光。
等裴世子走后,碧草忍不住劝道,“姑娘下次先同裴世子说话,等世子走了再看账本,否则世子大老远来一趟,你眼里全是账本,世子都被你忽视到一边去了,也就是世子对姑娘好,才不介意,这要是换一个人,指定要生气的。”
瞿扶澜也知道刚刚是自己过分了,主要是刚拿到账本,太激动了,一时就忘记了所有。
“下次不会了。”瞿扶澜举手发誓。
果然下次裴世子来的时候,还是青天白日的,瞿扶澜因为心虚,又存心想弥补上次的愧疚,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恳态度。
“世子初来乍到,对此处多有不了解,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带世子领略一下周遭的风光美景?”
瞿扶澜突如其来的顽皮,让裴霁安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受宠若惊的配合,“求之不得。”
瞿扶澜也不是空口白话,还真把人带出了普度寺,这些日子她也确实从别人嘴里打探到不少好玩的地方。
一路上,瞿扶澜见花聊花,见草说草,舌灿莲花,只把裴世子逗得哈哈大笑。
等到了一个地方,瞿扶澜停顿下来,不远处的山上才茶叶,对裴世子道,“现在是三月中,等到三月下旬出新茶叶时,就又开始采茶了,采茶的讲究颇多,世子可知道?”
裴霁安语句谦和,“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