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煜之也不顾身份,吼道:“可是这里哪里有房子?根本什么都没有!”
看着夷为平地的焦地,谭煜之突然缄默了。
他预感到什么,脸色煞白:“不!不可能!不可能!”
孟俊海已然站在悬崖边,大声一叫:“君上!”
周和宣立刻走过去。
孟俊海指着烧为平地的地方:“微臣猜想,纵火之人将火势烧得很大,然后有将整间屋子都滚下山崖,等到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和宣紧抿着嘴,紧皱着眉头,紧握着拳头。
这才是他登基后的第二天,远儿的百日酒,还没见到她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不相信,亦不愿相信。
谭煜之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了:“远儿还这么小,她怎么可以……”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孟俊海先是对谭煜之奇怪的言行感到狐疑,但见到周和宣阴沉的脸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君上……现在该怎么办?”
周和宣望了一眼下面的万丈深渊,深吸口气:“找!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火把照亮了半边黑夜,每个人的脸都映着一层灰暗的颜色。
山里夜凉,内监上前欲为周和宣添件披风也被他一把扔在地上:“不用管朕!朕只要见她!只要见她!”
他的声音在所有人听来都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如此一来更是没有人敢上前一言。
谭煜之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摸着黑,直到无路可走才被人强行拉上来。
此时的他已经不能说一句话。
最后,是孟俊海大着胆子禀告:“奴才们已经将山前山后以及下面都找了个遍,不曾发现王妃的下落。”
周和宣像是没有听到,看着远远近近的火把:“青鸾,如果你不愿意见朕,不愿意做皇后,不愿意原谅朕,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安然活着,朕什么都依你。都依你。”
脚步踉跄,幸亏内监扶着他。
“浩命夫人到!”
闻言,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周和熙一死,待周和宣登基,皇后谭素心便改封号为浩命夫人,住在原先的宣王府里。
素心几乎是小跑着到周和宣的面前:“我刚收拾东西从宫中搬到宣王府,还没跟青鸾会面,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她人呢?她人呢?”
孟俊海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男人也被他们所震慑住了,不敢说一句话。
不知是谁悄然说了句:“宣王妃……只怕已经……”
周和宣青筋暴露:“不可能!她那样坚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离开?她还有远儿,还有朕,怎么可能离开!”
所有人在那一刻跪下:“君上节哀!”
周和宣发现自己突然难以言语,整个人背过身去,面朝深不见底的悬崖静默许久。
素心在低泣,谭煜之亦转过身默默泪。
所有人一直跪着。
没有周和宣的命令,谁都不敢站起来。
就这样一直跪到东方出现鱼肚白,周和宣才缓缓转过身来,众人这才看见他毫无血色的脸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孟俊海!朕命你彻查昨日劫持青鸾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两天!朕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查不到是谁,你这个靖定大将军就自动卸职。”
孟俊海压力重重,咬着牙应下来:“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伴随着浑身的痛灼,青鸾醒来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有一盏微弱的灯烛在闪烁。
她想说话,喉咙却被什么卡主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见床上的人挣扎了一下,一直坐在后面的人发话了:“你醒了?”
青鸾戒备地看着那个人,只见她一张脸上满是伤疤,那丑陋的样貌让人不愿再看第二眼。
“没想到你命还挺大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浑身还被火烧着,居然大难不死,倒也是一件奇事。”这个女子估摸四十岁的样子,嗓音显得尤为沧桑,“不过可惜了,你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算你好了恐怕别人也不认识你了。”
青鸾微微噙动着双唇,脑海里浮现出那句“里面的人你可听清楚了,今日要你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你倾心了五年的男人!”
她听不出说话的人是谁,可那个人的这句话分明道出了是谁对自己下毒手。
所有的甜言蜜语以及忏悔,不过都是为了他登基后的高枕无忧。
这个女人看了看青鸾阖着泪水的双眼,问:“怎么?你有怨恨?如果我没猜错,害你的应该是你的仇人,或者,是你的爱人?”
青鸾一直噙动着双唇,滚烫的泪水躺在她烧焦了的皮肤上,刺骨的疼。
女人摊了摊手:“你哭也没有用,怪只怪你没用,被人害成这样子。我能怎么办?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还想我怎么办?”
她躲开了青鸾颤颤巍巍的手,欲拂袖离去。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我问你,如果你能够活着,但是得用三年的时间来恢复你的皮肤,以及十年之内得用另一张脸活着,你愿意吗?”
青鸾看着她。
女人丝毫不留情面地拿过镜子给她看:“我可没有说假话,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像个人吗?”
镜子里面的哪里还是一个人,分明就是一具焦灼了的半死之人。
女人收回镜子,叹息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愿意用千锤百炼的痛苦接受这样的事实,更何况十年都得用另一样新的面孔活着。我自己就是不愿意的人。”
青鸾凝视着她。
“你……愿意?”
青鸾没有动静,因为她根本连动都不能动。
“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青鸾阖了阖双眼。
“就是愿意?”
太后由谭素心搀扶着身子站在麒麟宫外:“去,告诉君上,说是哀家来了。”
如今的内监总管唤作小金子,是个年轻勤快的人,只是新帝刚登基就发生王妃香消玉殒的事,他难免有点运气不大好。由他亲自出来复命:“太后娘娘,浩命夫人里面请。”
周和宣一直趴睡在麒麟宫靠窗的软座里,目光呆滞。
太后走近来,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心里一阵疼惜:“听说自从青鸾出事后,你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
周和宣无气无力:“儿臣不饿。”
“傻孩子,”太后在他边上坐下来,“你若是倒下来,不说百姓们没了依靠,就连哀家这个老太婆也没了依靠。哀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和宣,你要保重龙体知道吗?”
周和宣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孟俊海说劫持青鸾的是西域的人,儿臣这次会派遣十万兵力直至西域,追究到底。”
“既是如此,你就该振作起来。”
周和宣已经感觉不到心里的痛苦:“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远儿还那么小……”
事至如今,他才明白,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可是等到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和宣。”
周和宣开口:“母后,让儿臣静一静。”
太后只能把话咽回去,朝谭素心示意一眼:“我们走吧。”
默默出了麒麟宫,谭素心问太后:“和宣这样子,可怎么办才好?”
太后看了看碧空如洗的天:“总会挨过去的。”
谭素心扶着太后,很是小心翼翼:“莫说他,就连我,知道青鸾出了这么大的事,心情也难以平复、只是和宣刚登基,局势并不稳妥,若在这样下去……”
太后握了握谭素心的手:“把元秋传进宫来。”
谭素心愕然:“母后……”
“她和青鸾两个人,总有一个你死我活,如今青鸾没了,也就剩下她了。和宣以前好歹对她有过感情,有她陪在身边,哀家放心一点。”
谭素心微微蹙眉:“母后不是不喜欢她吗?”
“哀家是不喜欢,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有她总比没她好。关键是让和宣挨过这一阵子。”太后很是疲惫揪心,“告诉她,在宫里给我安分一点,如果敢动远儿一根毫毛,哀家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崖底山洞里,灯烛微弱。
青鸾整个人倒抽一口气,表情凝在一起万分痛苦。
给她换肤的女人停下来:“身体发肤,稍微一动就噬人的痛苦,更何况你是整个人都要有所改变,势必需要经历千锤百炼的血泪,你若受不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从接触的几天过程中,青鸾已经跟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青鸾痛得几乎难以自持,但是她仍咬着牙:“妙娘,继续。”
这妙娘也算是心冷之人,见青鸾依然坚持,不免替她捏一把汗:“当初我正是受不了这苦,才留着一副残缺不堪的面容继续活着的。你如果留在崖底,也不必换了……”
“不!”青鸾的眼中冒出深深的仇恨,“我一定回去,我一定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见她执意,妙娘便继续动手为她换肤,一边做一边说:“你要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的,为了自己,可以对任何人痛下杀手,包括所谓心爱的女人。”
青鸾的手抓着被衾:“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妙娘动作很细致:“可是你一定很爱他。”
青鸾不吭声。
“一个女人只有很爱一个男人,在受伤之后才会那么恨他。”妙娘神情很专注,“你如果回去了,打算怎么办?杀了他还是重新怎的?”
“我要知道他究竟是派谁放火烧的我。”
“知道以后呢?如果真是他你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他。”
妙娘一顿:“如果不是他呢?”
“我会留在孩子身边。”
“原来你还有孩子。”
“是。”
妙娘感慨:“可惜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却要经受这么多的创伤。”
她开始用麻醉药:“等你醒来,脸上的皮囊应该换好了。脸上的皮肤每隔半个月就要擦一次药水,如若不然就会露出你尚未恢复的原貌,别人看见了会吓坏的。”
“谢谢你妙娘。”
妙娘永远没有好脸色:“你受伤太重,必须得在这里呆上三年,这样你身上其余的皮肤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三年呢,没准等你回去人家都忘记你这个人了。”
青鸾自嘲地说:“忘记了更好,那样就可以重头来过。”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先前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麻醉起了作用,她逐渐陷入昏迷。
妙娘这才开始动手。
三年后。
青鸾已然是另一副模样了。
不知是妙娘有意还是巧合,新换上的脸隐隐约约总透露着与以往略微相似的模样,但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青鸾也已经由妙娘改了名字,叫南阳。
妙娘不愿知道她以前的名字,说那人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人叫南阳。
青鸾不知道她为什么将自己取名为南阳,也没有多问。
她想自己一条命都是妙娘救的,任由她改个名字又何妨。
妙娘对她说:“南阳,三年时间快到了,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早就想着要上山了。”
青鸾已经把自己当成南阳了:“这三年来,除了换皮肤的时候受尽折磨,每隔半个月擦一次药水我都几乎要痛晕过去,期间苦楚唯有我自己知道。三年,我等得就是这一天。”
妙娘将一张纸条放在她手里:“这是擦药水的药方,你保管好。千万不要让你看到你的本来面目,不然你这三年来就前功尽弃了。”
“妙娘……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
妙娘又恢复冷冷的态度:“你要走,可以走了,顺着山路一直往西走,就可以到山顶。你又可以重新回到那个世界了。”
南阳看着她,这三年来她与妙娘朝夕相处,几乎忘记她丑陋的样貌:“等我走了,这里又只剩下你一个人。”
“别婆婆妈妈了!我不爱听这一套!”妙娘睨了她一眼,“即使以后上了山,回去你的世界,你也不要再婆婆妈妈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才使你变成这样的。”
南阳坚定的眼神示意:“我断不会再记得从前的一切。”
“那你走吧。”
南阳便真的走了。
她在崖底生活了三年,不知事态变化。
等第二天上了山到了闹市,忽然有一种摸不清方向的感觉。
她并没有好的机会得以进宫。
也没有其余地方可以去。
唯有一个地方,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
宣王府。
那个她曾经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等到了宣王府门口,她才知道,宣王府早就不叫宣王府,已经改名为“素园”。
事过境迁,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该是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她吧。
毕竟,已经三年过去了。
南阳盯着素园看了半天,见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走出来,她忙转过身装作不在意。
只听她们的谈话:“太子殿下这几天总是吃不好睡不好,浩命夫人可担心了。”
“是啊,浩命夫人简直把太子殿下捧在手心里,什么都宠着他。”
“夫人说,想请一个会哄孩子会带孩子的人,最好是令太子殿下喜欢,那就最好不过了。”
“关系太子殿下的安危,哪能随便找个人……”
“所以夫人正为这事发愁呢……”
“……”
等她们走远了,南阳陷入思索,浩命夫人和太子殿下是谁?怎么会是他们住在素园?
她一边想一边走路,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顺着阳光看向静谧的素园。一个心思悄然落入心尖。
素园门口的侍卫走进园子里,被管家福荣看见拦了下来:“你这是去哪?”
侍卫揖首:“荣叔,有个女人一直跪在那里,轰也轰不走。奴才正要去禀报浩命夫人来着。”
“胡闹!”福荣一声喝斥,“这么点小事就要找夫人!那人在哪里,带我去。”
侍卫对他言听计从,立刻带着福荣到了素园门口。
福荣走出去果然看见一个女人恭谨地跪在门口,他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反,快走吧。”
南阳认得他是福荣,可是他对自己丝毫不认识。
她说的卑微:“我从蜀地前来京城,无依无靠,求求你们收留我。”
福荣显然对这些话听得很不耐烦,冷冷道:“你当这是什么?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快走!听见没有!”
南阳双手伏在地上:“求求你们收留我,我会做很多事,还会带孩子。只要你们肯说,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福荣本没有心思听她说下去,但是听到带孩子,不禁多了一个心思:“你会带孩子?”
南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奴婢是个寡妇,原先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失散了。所以有带孩子的经验。”
福荣看了她几眼,觉得这人模样不说上乘,倒也干净纯朴,便道:“你等一等。”便转身去找园子的主人。
谭素心和宫人一起哄着周远吃饭:“远儿乖,听皇婶婶的话吃一点东西。”
周远平日里最怕父皇,这几日离开皇宫到了素园,脾气一下子大了许多:“我不吃,我不要吃。”
谭素心很是无奈:“这孩子,怎么就不吃东西呢?”
福荣见状,上前道:“夫人,奴才见了一个女人,她说有带孩子的经验,要不要给她试试?”
谭素心的眼睛一下子发亮:“会带孩子?是谁?”
福荣赔笑:“回夫人的话,其实奴才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
谭素心皱了皱眉:“不知道底细你还敢引荐她?你可知道这关系到太子殿下的安危……”
“回夫人,是这样的,有个女人跪在素园门口说想我们收留她,她说自己是个寡妇,原先有个孩子,是从蜀地来到京城的,奴才见她模样长得很还好,所以……”
“这样……”
福荣觑着她的脸色:“夫人若觉得不行,奴才这就赶她走。”
“等一等。”谭素心看着周远就觉得心焦,“先把他带来我看看。”
“是。”
再一次进入素园,南阳心里很难受。
曾经的宣王府再也不在,一切都变了。
一路上福荣叮嘱她:“见到了浩命夫人要小心说话,不要大胆妄为,记住了没。”
“奴婢记住了。”
福荣走过去,俯下身在谭素心身边轻声道:“夫人,她来了。”
原来她就是浩命夫人!
南阳一下子怔在原地。
原来的皇后成了浩命夫人,还住在了素园。
怪不得……宣王府改名为素园。
福荣瞪了她一眼:“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见过浩命夫人。”
南阳跪下来:“奴婢南阳,给夫人请安。”
“抬起头来。”
南阳眼巴巴地抬起头。
谭素心看着她,依然如从前一样温和:“你几岁了?”
“奴婢廿三了。”
“听福荣说你是个寡妇?原先还有个儿子?”
南阳咬了咬唇:“是。”
“儿子呢?”
这时周远过来趴在谭素心的膝上。
谭素心不由笑了:“远儿乖,皇婶婶忙完了再陪你玩。”
一听是远儿,南阳立刻赫然抬头,看到一个孩童穿着月牙白的衣服,很是可爱。再看到他脖子上挂着那个熟悉的平安符,眼泪刷的流下来。
谭素心问:“怎么哭了?”
南阳忙用衣袖拭了拭泪:“夫人问起奴婢儿子的下落,奴婢一时念想不由落泪了。奴婢失态还望夫人见谅。”
谭素心很是体恤:“为人母亲,有哪个不想着孩子的?太子殿下的母亲若还在,也是把他当心头肉一样疼着的。对了,你说你会哄孩子,其他我没要求,只要你能哄太子吃东西,我就算留下你了。”
南阳走到周远身边:“太子殿下。”
周远愣愣地看着她,有点怕生。
南阳便起身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阵,周远听了仰着头问她:“你说的是真的?”
“太子殿下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处置奴婢。”
周远当下从谭素心的膝上爬下来,牵起南阳的手:“走,你带我去。”
南阳果真跟他一起走了。
“夫人……这……”
谭素心制止下人:“不用管,看看他们去做什么就行。”
南阳带着周远到墙角边:“嘘!蝈蝈是在草丛里的,如果它们听见声音就逃走啦!”
周远憋着气不吭声,聚精会神地盯着草丛里看,果然看到了一只蝈蝈,高兴地忘乎所以一下子扑上去:“抓到了!抓到了!”
看他整个人乐呵的模样,三年来,南阳第一次笑了。
周远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生母,别人也不知道那个名叫青鸾的女人依然活着,当她面对着儿子却得强忍着不发作出来,那般滋味,只有南阳自己知道。
等周远抓着蝈蝈回来,南阳拿起东西喂他,他倒也不抗拒,汤匙到嘴边忽然睁大眼睛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谭素心第一次听到周远说不喜欢吃东西,显得尤为震惊:“远儿,你喜欢吃什么?跟皇婶婶说,皇婶婶让他们去做。”
周远摇摇头,表示不知。
南阳只喂了几勺甜汤:“太子殿下既然不喜欢吃甜汤,奴婢就少喂一点,我们留着肚子待会多吃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