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铭幽揉着太阳穴,厉声道。
吵闹喧嚣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是临淄国的都城陶城,其热闹繁华的程度,完全可与京城相聘美。
“不愧是宠妃的儿子,得到的封地不单是大,还比别国富庶许多啊。”
手指轻点窗台,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的轩辕靖叹道。
“侯爷。”
严渊恭敬地双手奉上拧干的毛巾。
接过毛巾,搽去脸上的汗,轩辕靖问道:“车队行至何处?”
“再有两日便到达陶城。”
长乐侯轩辕靖,此次是代替生病不能入京的父亲胶东王进京贺寿。临行前他突发奇想,让浩荡的车队照常行进,他自己则带着心腹严渊轻骑上路,一路游玩着上京。
沉思片刻,轩辕靖道:“我是不是该去拜会皇叔了?”
严渊知道主子并不需要他回答,便沉默着捧过他递来的毛巾,转身放进水盆内。
“不去怕是不行。”轩辕靖像是说给严渊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等车队到了陶城若无人前去拜会,也说不过去。反正在陶城也玩了几日,明日该启程了,临走去见见皇叔也是应当。听说,皇叔把自己的王府建得比太子东宫还要奢华,我倒想瞧瞧到底有多富丽堂皇。”
说着,又将目光转向窗外热闹的街市。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他的眼帘。
巫鹰。
虽然隔得有点远,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袭再熟悉不过的褐色长衫,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斯文儒雅之气,让他坚信自己决不会认错。
此刻,巫鹰似乎被人绊住了脚,他身前立着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女子,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女子手舞足蹈,极为激动,然而巫鹰却毫无回应。
轩辕靖只觉有趣,既遇故人,岂能不去打个招呼。
想到这里,他径直转身拉开房门,临出门前,阻止了欲跟随他的严渊。
“我说了半天,你倒是吱个声啊!”
见对方仍是一脸漠然,鸾忍不住提高音量,眸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到他手里的西泠剑上。
巫鹰更加用力的握紧西泠剑,冷冷道:“这柄剑是我的。是我三年前用重金从令尊手里求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
“求剑时曾远远见过一面。”
既然知道她是谁,说出的时间也相合,看来他所言非虚。
鸾不甘心道:“但是,这把剑你不是送人了吗?人家又转送给了我,你怎么能再……”
“我从未将此剑送与任何人。昨日不过是借临淄王一观,谁知道他竟然转手相送。我不过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挫败地看着他,鸾在心底哀叹,她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遇上这两个活宝?一个把别人借自己看看的东西转送给了她另一个就不加解释的深夜将之盗走。若不是她这么“好命”在街上遇见这个小偷,她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被那个临淄王给耍了。
鸾心里对铭幽的痛恨又添了几分。
“巫兄!”
巫鹰循声望去,见是轩辕靖,也不答话,又转过头对鸾道:“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彬彬有礼中带着拒人千里之意。
“巫兄不是看见我就急着走吧。”轩辕靖站到两人身旁,看着鸾道,“还未请教这位姑娘是……”
“我干嘛要告诉你,跟你又不熟。”鸾撇嘴道。
能跟这个斯文的冰块脸认识,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她还是少接触的好。
“我倒觉得姑娘颇为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之间倒真是想不起来。”轩辕靖倒是客客气气的。
“嘁”鸾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巫鹰转身要走,轩辕靖眼疾手快的扳住他的肩膀:“巫兄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们轩辕家的人。”
听出他平静话语里压抑的怒气,轩辕靖赶紧放手,这个人看着斯文,可也是不好惹的。
“也不知道谁得罪了他,竟把气撒在我头上。”轩辕靖不由得苦笑。
“你也姓轩辕?你跟……”
本来想问他和轩辕铭幽是什么关系,却忽然想到,如果他真的和轩辕铭幽是亲戚,那他岂不也是皇亲国戚,万一他摆架子要她参拜,她岂不是很狼狈。算了,这么没好处的事,她问那么清楚干嘛。不过是萍水相逢,要是她搭进去一个跪拜大礼,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看见对方正认真的等着她继续问话,她没好气道:“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想看见轩辕家的人。”
看着对方丢下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去,轩辕靖嘀咕道:“轩辕家的人就那么讨人嫌?”
“你干嘛跟着我?”
鸾停下脚步,转身对轩辕靖吼道。
果然姓轩辕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从她转身离开开始,他便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直走,他也直走她左转,他也左转。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她的突然爆发,轩辕靖是始料未及。他面带尴尬的指了指她身后的客栈:“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我们住同一间客栈。”
经他提醒,鸾才想起,似乎的确有在客栈见过他。她也不道歉,反而轻哼一声,转身走入客栈。
他的脚步一直紧随其后,她上楼,他也上楼她向右,他也向右。
鸾在房门处停下,转身道:“不会这么巧,你就住我隔壁吧。”
轩辕靖苦笑不迭:“还真就这么巧。”
隔壁的房门从里面拉开,听到主子说话声的严渊走了出来,轻唤了声:“主子。”
倒霉。鸾暗道。正准备进入房内,却听身后传来轩辕靖的声音。
“姑娘且慢。”
“干嘛。”鸾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语气极为不善。
轩辕靖对严渊低声吩咐了几句,严渊转身回屋,片刻后从屋内捧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交与他。
轩辕靖拿着瓷瓶走到她跟前,递与她道:“虽然不知姑娘的手因何受伤,但若放任不管,终究不妥,这个药姑娘且拿去试试。”
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鸾疑惑的看向他,却见他满眼真诚。想到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由羞愧,红着脸道:“刚才……不好意思。谢谢你。”
接过药,逃似的进了房间。
不想,她临去前满面羞红的模样倒教他有了一丝惊艳,怔忪半晌,轩辕靖才回到自己房里,忽然对身后关门的严渊道:“严渊,你觉不觉得那位姑娘很有趣。”
严渊不知该如何作答,干脆彻底沉默。
“很有趣。”轩辕靖喃喃道,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天刚放亮,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声从街市传来。
鸾梳洗完毕,推开雕花木窗,薄雾尚未散去,将远山的黛色一一晕染开来,清冷的空气中也仿佛有了一股墨香。
深深吸气,缓缓呼出。鸾伸了个懒腰,转身从桌上拎起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开陶城,继续赶路。
她此次准备入京。早就听闻天下繁华之地,莫过于京城,她好不容易下了山,怎能不去见识见识。
行至轩辕靖门前,不由停下脚步,摸出他昨日给的瓷瓶,想了想,转身敲门。
手刚举起,尚未落下,门却突然向里洞开,严渊端着水盆立于门内,想是没料到门外有人,一时竟呆在原处,忘了反应。
“早。”鸾友善的笑道,“我是来还药的。”
正在整理头上素纱冠的轩辕靖,听到鸾的声音,忙走到门口,见果然是她,有些微讶异:“这么早。”
严渊忙让到一旁,鸾步入房内,将瓷瓶放到桌上:“是呀。没想到你也这么早。我以为你还没起身呢。”
“我习惯早起。”轩辕靖看了眼瓷瓶,“你留着用便是,不用特意还我。”
“我的手已经没事了。”鸾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药真的很好,我就搽了两遍,就什么事都没了。谢谢你。还有,昨天我态度不是很好,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温暖的目光注视下,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从未出过远门的她,身边的男子从没有像眼前的人这般让她感觉温暖的。有个词叫什么?鸾昨天夜里握着瓷瓶想了半晌,才想到适合他的词温润如玉。
初见他时,因为还沉浸在对轩辕铭幽的愤怒里,又听到他也姓轩辕,不由自主的将对轩辕铭幽的愤恨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也就没有细细打量过他。后来,见他竟对自己的无礼毫不计较,还送药给她,惊诧之余,也将他粗略的打量一番,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送药的举动,整个人落入她眼里,竟让她从心底感到温暖。
出来这么久,他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对自己昨日表现出的娇蛮无礼,她有些懊恼,暗暗担心,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映像。
此刻的他芝兰玉树般立在她眼前,笑容清浅的瞧着她,倒叫她不敢回视。
“总之,谢谢你。我……我先走了。”
怕再不走,她的窘迫就要被他看穿。
“姑娘,”轩辕靖唤住她,“在下轩辕靖,尚未请教姑娘……”
“我叫青鸾。”鸾忙道。
对喔,她连他的名姓都还不知道,日后想起来岂不遗憾非常。
轩辕靖瞧见她背上的包袱,问道:“青姑娘准备去往何处?”
“我要去京城。”
他的眼里出现熠熠光辉:“这么巧,在下也要赶往京城。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同行。”
“真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有人同行当然好。你也不用姑娘姑娘的叫的那么麻烦,既然同行当然就是朋友了。你就叫我鸾吧。”
眼前的人儿笑的明媚,话语带着几分率真。轩辕靖被她的情绪感染,也笑得开怀:“好。你也可以叫我阿靖。”
一同用过早饭,轩辕靖一边与鸾说笑,一边漱口净手。
严渊快步走到他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哦。”
鸾见轩辕靖面带诧异,出声相询:“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说着,他走到窗边,探头向外瞧了瞧,转头看向鸾道,“是我的一个长辈来送我了。我昨晚去拜会他时,他也未曾提及会来送我,所以才有些惊讶。”
示意严渊收好行囊,轩辕靖继续道:“走吧。既是长辈,怎可让他等我。”
鸾点点头,同他并肩走出客房。
步出客栈大门,就见四匹纯白如云的白马拉着辆鎏金镶银的豪华马车缓缓走到他们跟前停下。
鸾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这马车让她想起铭幽那张扬的府邸,心底暗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见过侯爷。”莫离不知从何处闪出,对着轩辕靖行礼。
乍见莫离,鸾不自觉地抬眼望天,她还真就这么倒霉。继而想到莫离对轩辕靖的称呼,不禁再次对着老天翻白眼,老天爷还真照顾她,这个轩辕靖还真就是皇亲国戚。
礼毕起身,莫离也瞧见了轩辕靖身后的鸾,见鸾对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以为她又要戏弄他,差点转身逃跑,身后传来铭幽的说话声,才让他定住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处。心里做了个决定,这丫头要敢在长乐侯面前戏耍他,他就一拳打晕了她!
“青姑娘也在这里?”
铭幽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瞧见了鸾。
对他的嬉皮笑脸,鸾嗤之以鼻。
“皇叔也与鸾相识?”
铭幽没有半点长辈的样子,嬉笑道:“鸾?原来你们已经这么熟络了。”
轩辕靖也不解释,只笑了笑。
鸾没好气道:“熟不熟,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皇亲国戚,怎么人品有着天差地壤之别。还说是人家的长辈,没见过这么不成样的长辈。”
轩辕靖诧异的看向她。既然知晓他们的身份,非但不惶恐不安,不叩拜,还敢对临淄王如此无礼,这丫头到底是真的初生牛犊,还是心机深沉到想借此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铭幽对她的态度倒是见怪不怪,依然笑得满面春风,仿似昨天那个翻脸无情的人根本是鸾幻想出来的。
“孤知道你还在生昨日的气。”招了招手,身后立刻有人奉上一只精巧的锦盒,铭幽打开盒盖,盒内静静躺着一颗莹润无匹的硕大明珠,“这颗明珠就当是孤王向你赔礼道歉。”
鸾睨了眼明珠,不屑道:“我要它有何用?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我这一路的盘缠也够了,带着它还嫌费事。”
“皇叔可是来送小侄?”
怕鸾的不敬惹恼铭幽,轩辕靖忙岔开话题。
铭幽面不改色地将锦盒递与下人,接茬道:“不是。孤王今日也要启程入京,来邀你同往。”
“你这么招摇,谁要跟你一起走。万一遇上刺客、山贼什么的,搞不好还要做你的替死鬼。”鸾忙道。
开玩笑,要她跟这个混蛋一起走,她宁愿永远不要入京。
“孤王有邀请青姑娘同行吗?”他用扇子敲着掌心,徐徐道。
言下之意,就是她自作多情。
鸾一时词穷,狠狠剜他两眼,转身去马棚牵马,再跟他废话下去,她怕结果不是自己被他气死,就是会忍不住跳上去掐死他。
“鸾性子率真,皇叔莫怪。”轩辕靖打着圆场。
“孤王岂会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铭幽闲闲道,“孤刚才的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多谢皇叔抬爱。不过,小侄此番正是想轻骑入京,不然也不用放下车队。所以,还望皇叔海涵。”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孤王爱张扬,你爱低调。既如此,你且去吧。再晚了,怕要追不上她了。”
看出轩辕靖的心不在焉,也看出他想要去追鸾,铭幽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揶揄。
回身看到下人手里的锦盒,不自觉地皱眉。
原以为鸾和别的女子一样,不管怎么生气,用些宝物哄上一哄,总会消气。只要她消了气,后面的事便可照计划进行。谁知,她竟断然拒绝。
长期以来,他轩辕铭幽凭着俊美的外形、尊贵的地位、阔绰的出手,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可是这些在鸾面前竟全然不起作用。况且,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她对轩辕靖似乎有着几分好感,同时又偏偏对他有着明显的嫌恶,那他岂非更不好接近她?
用扇子轻敲额头,或许,他的计划得改一改。
陶城本就是进入京畿的门户之地,离京城不过短短几日路程,加之铭幽的马车宽大舒适,时间又充裕,一路缓慢行来,到达京城的府邸时,倒也没有旅途劳顿之感。
铭幽下了马车,正欲步入府邸,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莫离道:“你不用跟着孤,也回去瞧瞧吧。你娘怕是早就在家盼着了。”
莫离祖上因功获封定国公、征西大将军,世袭罔替。出身如此显赫之家的莫离却被派往藩国做属将,皆因他的母亲原是莫府的家奴,偶然被莫荀将军看中,后因有孕才被收了房。庶出,母亲又不得宠,莫离从小在莫府就不被重视,长大之后,他的前程自然也无人费心。于是,其他的兄弟都留守京城,唯独他被打发去了藩国。
他是母亲在那座似海侯门中唯一的希冀与安慰,每次回京,即便再不愿见到自己的父兄,为了母亲,他也必须忍耐。
铭幽其实很羡慕他。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是母亲的唯一,是她所期盼的救赎,也许他曾经是,但那是许久的从前。久到他早已忘却与母亲亲近的感觉。
“是,王爷。”犹豫一番,继续道,“王爷今日可要入宫?”
提到入宫,铭幽脸上惯常的温雅消失不见,眼里漫上一层寒意:“绮罗不知道怎么样了,孤得去看看她。”
“那末将……”
本想问能不能跟去,忽然想到后宫内苑,他一个外臣怎能入内。
“回去吧。”铭幽也不点破,只淡然道。
语毕,各自转身回府。
依照铭幽的本意,是要先去探望妹妹,再去拜见母亲。谁料,刚沐浴完毕,端妃便遣人来请。
既然入京的消息已经传入宫中,铭幽索性遵照礼仪,先去拜过父皇再往后宫去见母亲。
皇帝只问了些他的饮食起居,国事是否繁重的闲话,便叫他去给母亲请安。
年已六十有三的皇帝,虽儿女成群,虽也曾因端妃的缘故对铭幽宠爱有加但现下,他最为疼爱的是自己的小儿子,铭幽的同胞兄弟广平王轩辕成蛟。这个在他花甲之年才降生的儿子受尽他与端妃的疼爱,以致在宫中长到十二岁也未照祖制前往广平就藩。而这些年来,端妃在宫中势力大增,加上皇帝对她们母子的偏袒,皇后竟也被逼得整日在房中吃斋念佛,后宫事物概由端妃处理,端妃的野心越来越大,开始觊觎东宫之位,意图将自己的小儿子推上储君宝座。
这一日,阳光晴好,御花园内繁花胜景,碧草青青,远远地就传来端妃与成蛟的笑闹声。
笑声传到铭幽耳里,只觉异常刺耳,心内不由得有了几分厌烦。强压下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他深吸口气,硬是让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对着母亲请安:“儿臣给母亲请安。”
背对着他的端妃,转过身来,见了铭幽,只淡然笑道:“铭幽,你可算来了。”继而转头对不远处与宫人玩耍的成蛟喊道,“成儿,别玩了,瞧你那头汗!”
铭幽徐徐地摇着扇子,看向正朝他们跑来的成蛟,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眸光暗沉。
抱住撞进怀里的成蛟,端妃用绣了牡丹的雪绡丝手绢仔细搽去他头上的汗,语带宠溺:“瞧瞧,流了这么些汗,仔细着凉。”
“没事!”余光瞟见了近旁的铭幽,成蛟转过头来,“皇兄,你也入京了?”
铭幽笑着点了点头。虽说是同胞兄弟,到底差了十岁,何况成蛟出生时,他早已去了临淄,十几年来回宫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清,他与成蛟不过只是血缘上的联系,感情上倒真没什么牵绊。
“好了。乳娘,带成儿回去沐浴更衣,别让风把他吹凉了。”
待成蛟走得远了,方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坐到石桌旁,喝了口茶,这才想起铭幽还站在旁边:“坐吧,铭幽。”
“是。”
生分与客套充斥在这对曾相依相惜的母子之间。
早有伶俐的宫人为铭幽在桌上摆了香茗,铭幽也端起杯子,用杯盖慢慢拂去茶末,细细品茶。母子两个各喝各的茶,各怀各的心思,半晌没有说话。
“你……去瞧过绮罗了吗?”端妃终于开了口。
“还没。”放下茶杯,望向母亲的眼里一片澄明。
“替我好好劝劝她,她这么个闹法可不成。出塞和番乃是大事,由不得她如此耍性子。”
铭幽点点头,依旧喝茶,然而心底的那番话却怎么都压不回去,干脆放下茶杯,将心里的话尽数掏出:“母亲以为,用绮罗远嫁,便可换得天下臣民的同情与爱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