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琦等人进了后堂不久,三位身披银甲的将士一前一后在沉重的脚步声中走将了进来。
而相比之前同刘琦之间的暗语较劲,在见到领头之人抵达后,黄祖的态度明显谦和了不少。
“德珪啊,吾等不是商量好了么,由吾带人镇守轪国县,而汝镇守西阳县以作后应,如今夜深,为何又匆匆赶来?”
黄祖上前主动抱住了对方的双手。
二人虽同为郡守,然蔡瑁乃是荆襄当之无愧的‘掌军派’,十成兵力便有四成尽由其所掌。
蒯氏得其二,刘表本可掌控四成,可谁知身为他亲侄的张允,在其本就得宠的情况下,居然亲蔡氏而远刘氏,实在跌破众人的眼球。以至于蔡张同流的情况下,身为荆州主人的刘表其真实掌控力削减成仅剩两成有余。
若非蒯氏双骄深知唇亡齿寒之道,从中周旋,又加之刘表他恩威并施,招诱有方,开经立学,爱民养士,广受士人赞扬,蔡氏亦怕闹出激变,这荆州恐怕已经易主了。
至于黄祖,其实乃是刘表忠实的拥护者,算作刘表一系的人马,只不过他又兼江夏本土豪强,豢养私士上万,故而拥有很大的自主权,相较之其他心腹,他更像是刘表的盟友。
而他之所以甘心为刘表驱使,除了早年两家有通家之好,同时也是忌惮蔡氏与蒯氏的排挤与吞噬,故而生出了这般相互依存的关系。
所以在面对蔡氏这种掌握实权的大鳄时,黄祖难免有些气虚。
蔡瑁淡淡道:“张辽那厮,都已经在城外扎营,吾身受明公督军之职,岂能安坐于帐后,承阳还是速速与我道明军情吧。”
蔡瑁少时得志,成为家主时亦不过二十三四,如今更为荆州第一豪强,终日养成的气焰,难免给人一种盛气凌人,指点江山的味道。
说话间,蔡瑁的目光一并扫过刘琦一方,不过只是略微一顿,很快便收了回去。
从头至尾,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将嚣张二字几乎贯彻到底。
身为武人的文聘,极好面子,当即就欲上前,却突然察觉到手腕处传来了一股力量。
他侧过头去,却见刘琦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文聘如今已是对刘琦心悦诚服,纵有诸多不满,却只好作罢。
反观刘琦,脸上则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同看好戏一般,目视前方挥斥方遒的二人,仿佛真的置身事外。
“前方来报,经平春、鄳县两役之后,所带八千兵力已经不足六千,其中老弱病残再一去,真正可战之兵应当在五千左右。”
不一会,黄祖便展开了羊皮纸,一边标记相应区域,一边将获知的情报道来。
“还有六千!也就是说那张辽在攻下平春、鄳县近4000人后,所消耗的兵力仅仅不到两千?”
蔡瑁的脸色极为难看,甚至有些几分怒其不争的味道在里面。
其实不怪蔡瑁会如此不忿,众所周知,即便县城没有主城那般有城池守护,可往往因占据地势,外敌若要攻占,至少需要1.5倍的军力才有较大几率攻陷。
可在黄祖说来,丢失的两县不仅没有损耗张辽太多的军力,反而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委实太离谱了些。
到底是是张辽率领的北骑真的太骁勇了,还是黄祖的带兵能力有问题?
黄祖当着众人的面被蔡瑁质问,多少有些下不来台,只是他理亏在前,只好忍着不快,闷声不吭。
好在蔡瑁也知晓今日不是来问罪的,加之黄祖乃是江夏实质的掌舵人,便放缓了语气道:“某心直口快,承阳莫要怪罪,不如还是先与我等道来那张辽的情况吧,两次交战之后,想必你应该有所了解。”
闻言,黄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幽幽道:“张辽所领五百骑兵乃是他最大的依仗,一旦冲锋足以以一当十,所以当避其锋芒,将战场转移至山林,只不过……”
黄祖没有将话说下去,但刘琦等人却听得足够明白。
江夏军士本就偏向水战,唯有荆北部分兵将才可在陆战上与外敌一决雌雄,只是守城容易,攻敌却不易,若是放弃县城的地势,主动攻入山林,无异于放弃了自家仅存的优势。
这对于一贯偏向于守城的荆州兵将而言,和自断一臂没有区别,是非常不可取的。
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各有伤亡。
这自然不是作为主场的荆州军所期望的。
所以,如此下去便会形成僵持的局面,不是等张辽主动来攻,便是各自高挂‘免战牌’,打或不打全由敌军说了算,委实有点被搞心态。
然而,对于蔡瑁而言,想要将自己的手伸入江夏,此战必然不能拖延,如若不然就会失去领取战功的绝佳机会。
蔡瑁咬了咬牙,问道:“你如今在轪国与西阳两县的人马总共还有多少?”
黄祖吭哧吭哧,有些拘谨道:“五千……”
蔡瑁惊讶:“怎会如此之少!”
据蔡瑁所知,江夏全部能够调用的兵力应当在一万八左右。
黄祖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不甘道:“若非那东吴贼子几次三番侵扰我边境,纵使张辽这块骨头再难啃,我亦是早将赶回邺城了。”
黄祖虽然没有细说,但从这近几年传来的军报,蔡瑁也当明白多半是较多部分的兵力被东吴给牵制了。
毕竟那孙氏三代,觊觎江夏乃至整个荆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哎,如此说来当真是腹背受敌,诸公计将安出?”
蔡瑁多少有些明白了黄祖的顾虑,顿时也只得坐蜡,于是乎将目光看向几位在场将领。
只不过,众人无不是你看来,我看去,或有交头接耳,无一良策。
“小侄有一计,不知两位叔舅是否愿意采纳。”
而此时,如透明人一般,在角落里乖乖当听众的刘琦突然发声。
众人具是一同望去,特别是当蔡瑁瞧见刘琦的模样,顿时冷笑不迭道:“呵呵,伯诚,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此来你当好好养病,军中之事还是不要掺和为妙。”
其实黄祖到是有些好奇对方想说些什么,可既然身为监军的蔡瑁都发话了,却也不好再多言。
毕竟自个儿身上还一堆烂事,他可不想再引火烧身。
刘琦闻言,笑了笑,像是丝毫不在意的点头道:“倒是小侄唐突了,行军两日之久,琦深感疲乏,便先行休息了。”
“嗯!”
蔡瑁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对方,自顾自的开始与地图较劲。
等到刘琦出了后堂大门,唯一上前挽留的便是那江夏都督苏飞。
“公子莫要动气,此间局势的确复杂,当谨慎行事。”
刘琦轻笑道:“都督这是哪里话,刘琦岂会是不通宵事理之人,倒是都督你对江夏局势颇为详致,若有定计可拖入告诉我等。”
苏飞见对方不像是气话,暗暗松了口气:“公子莫要折煞我了,唤我文彻便好。”
刘琦笑着点了点头,辞别道:“文彻之心,琦已知晓,不必再送。”
“公子慢走!”苏飞颔首,随即唤人:“来人,将公子与文聘将军一同安排好下榻之处,切不可怠慢。”
“唯!”
……
大约行出百米路,一直被刘琦劝着,按捺住情绪的文聘终于忍不住开口:“蔡瑁匹夫当真目中无人。”
刘琦不以为意道:“仲业何须这般动怒。”
文聘不解,为之抱不平道:“公子,你之智谋,卑职深有领教,可偏生那二人不识货,只是卑职不解,您为何不再争取一番。”
刘琦毕竟也想将对方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便是反问道:“仲业以为,若我之计,当真可行,破敌之后功劳在谁。”
文聘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刘琦笑笑:“是吧,即便事后破敌,这功劳也决计轮不到我二人头上,此间我巴不得这些人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有些话,不便明说,但该给的态度刘琦必然需要给到,反正他也没准备轻而易举收获战果,既然人家不将他当回事,岂不料正中刘琦下怀。
文聘沉默了片刻,再是问道:“可是,若让那蔡瑁与黄祖合谋,成功破敌,我等岂不是白白错失良机?”
刘琦却混不在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仲业你大可放心,这轪国县必失!”
文聘悚然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刘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