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徐徐北风透过帐帘边的细缝侵袭而来,在烛光下激荡起两道不断交错的身影。
“绕山奇袭?万万没想到那刘氏犬子竟有如此见地,你确定此计乃是出自那刘琦之口?!”
苏飞有些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面色是变了又变。
而在他对面,适才为刘琦等人引路的军士,恭敬的半跪在对方的脚跟前:“大人,千真万确,只是不将此计说与黄府君当真合适吗?”
因为此间传来的信息内,不仅有刘琦的良策,更是关系到轪国县的存续,乃至无数军士的生命,同为一方阵营的人,多少会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然,苏飞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道:“不论你之前听到什么,或是见到什么,今日出了这个营帐都给我全部吞进肚子里。”
“唯!”
军士心头一震,不敢违逆。
待得军士离开,苏飞不禁感叹了起来:“难道真的是我等老了?”
自家哨子能够如此详尽的将情报带回来,苏飞丝毫不觉得惊喜,反而暗暗心惊刘琦的心计。
只要他一细细推敲便能明白个中考量,对方敢在外人面前明目张胆的谈及计策,无外乎是想借人将情报传递给他。
毕竟在明面上他苏飞亦是江夏都督,若是一开始便越过身为江夏掌舵人的黄祖,与外军言谈密切,属实踩线了。
并且这同样给了他苏飞一个信号,对方完全是将他当做自己人来对待。
至于关键之处的隐瞒,亦是对他的一重考验,考验他是否能够栓到一条绳上。
如若不然,只消明日黄祖那有所异动,他苏飞就极有可能被推出本该有机会进入的新兴阵营了。
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岂能叫他苏飞能够不叹服。
至于那轪国县与蔡黄手下军士的性命,说实话,他苏飞是有心也无力。
他非常清楚,若是要让刘琦一方的势力伸手进来,那就必须做出取舍,而方才后堂内蔡瑁的态度,便证实了这一点。
当真是不把他们几个‘边缘’人物放在眼中。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若是自己透露了消息,苏飞敢保证,蔡黄二人不仅不会感谢他,还会倒打一耙,以至于直接让他苏飞彻底没了退路。
他已经忍受太久太久了,无一时一刻不在想脱离某人的掌控。
想定主意,苏飞内心的郁郁之气终是找到了宣泄口,脸上的凝重随之转变成了讥讽之色:“黄祖啊黄祖,连一个小辈都能看透的局面,你却瞻前顾后,以至于频频失陷,这江夏是该变一变天了。”
【叮!威望获得+3,当前威望69】
某个床榻间熟睡的男子陡然直起了身子,待得左右一看并未发现任何动静,便是再度进入了梦乡。
……
翌日。
一众将领早早的聚在了一起,然而,经过一夜的思虑后,众人脸上的神情依旧凝重,一个个都顶着大大的眼袋,显然并未有任何进展。
待蔡瑁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略过,不由露出了失望之色。
“伯诚呢,为何没有前来?”
这时位于众人中央的黄祖发出了疑问。
“长公子身体抱恙,仍在驿站内休息。”
文聘抱了抱拳,为众人解释。
果不其然,在听到文聘的托词之后,几位将领的脸上皆是浮现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哼,当真不堪造就。”
蔡瑁装腔作势的训斥了一声,却好像忘了明明是自己让人家好好养病来着。
黄祖却是在一旁圆场道:“伯诚打小锦衣玉食,事事有人照料,如今让其亲自带兵奔赴战场,难免会不适应,让他再适应几日便是。”
闻言,众人脸上的冷笑更甚了。
明眼人都听得住,黄祖看似在充当和事佬,可话里话外不是在暗讽刘琦娇生惯养,不通军事。
然而此次,作为刘琦一方的将领,文聘从头至尾都低颔的下巴,也不知道地面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目不转睛,装聋作哑。
再看苏飞那副想笑又不笑的神情,更是不可名状。
彼时,一条通往长沙的主干道路上,刘琦快马加鞭,领着二十军士风驰电掣。
今天,他需见得一人,若是一切顺利,兵力上的缺陷便可快速弥补回来。
只不过轪国县通往长沙的道路崎岖拢长,这一赶路就足足消耗了刘琦近五天的时间。
纵然期间两军开始交战,他也已经是顾不上了。
好在一路上,总算畅通无阻,最终让刘琦平安的抵达了攸县。
而在自襄阳出发之前,他便派人送去了书信,等到他进入攸县边境之时,对方已是等候多时了。
“伯诚,一别多年,当真想煞为兄矣。”
领军在前方等候的乃是一名身长近八尺的大汉,在他见到刘琦的一时间便不顾将士的劝阻,下马冲到了对方身前。
“兄长今威名赫赫,竟还记得小弟,琦,受宠若惊。”
刘琦自嘲的笑了笑,相对一开始便展开怀抱的对方,显得多少有些拘谨。
“你这浑小子,竟还打趣你兄长来了。”
说话间,大汉一拳重重的锤在了刘琦的肩上,不过还不等对方踉跄便是热情的将之抱了个满怀。
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勒得刘琦差点就当场去世了!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其父刘表的从子,亦是刘琦的堂兄刘磐。
说道他这堂兄,却是有些了不得了。
刘磐不仅是他山阳刘氏族中最骁勇善射之人,更是在数次进入东吴地界侵扰后,全身而退。
为了遏制这位刘氏的悍将,孙策专门任命孙吴集团中的猛将太史慈驻扎建昌,并督诸将共拒于他。
太史慈与之多次交战后,亦是对其赞誉有加。
若是论带兵冲锋,攻城拔寨,就算是文聘也是自弗不如。
而今若是说整个刘氏阵营中谁还会亲近自己,便是这刘磐了。
只因儿时,刘磐之父走的早,刘表便待其如亲子一般养育,而外人皆欺他无父无母,又不善学识,唯有一向仁厚的刘琦,对其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还记得对方曾经还发过誓,若他日刘琦掌军,自己便会作为他作为骁勇的先锋悍将,为其披荆斩棘,攻克一切阻碍。
刘琦之所以长途跋涉找上对方,便是没有忘记这份香火情。
而只是方才这一拳,他便知道自己这位表兄并未有变。
“想必兄长你从信中应该得知了一切,此次却是要舍下脸面来求兄长你援手了。”
刘琦一脸惭愧,语气中竟是生出了几分哽咽。
“这些年,你却是吃苦了。”
见自己的堂弟,顶着一鸡窝头,日夜兼程的来寻自己,再加上这些年他所听到的传闻,亦是虎目发红:“若不是叔伯命我与黄汉升镇守此处,为兄一早便来寻你了,岂能容他蔡氏这般轻辱你!”
黄汉升?
看来这百步穿杨的老英雄,当真也在攸县!
刘琦心中微动,表面上感动道:“有兄长这番话,小弟这趟便算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