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徐克的江湖是快意恩仇,那么陈景的江湖就是凄凄惨惨,他已经疯了,心里有一股郁气不吐不快。
立即挥毫书写下这段血染的江湖。
他记得第一部里,洞房那天晚上方世玉说如果娶了婷婷,就会全家死光光,那就完成这个誓言吧。
陈景抛弃了一切美好,他的笔下没有大团圆,只有一直输到最后的方世玉,用最后的筹码换取苟活下的机会。
有人一直在寻找怎么才能真正退出江湖,答案是当你一无所有时。
李涟杰和刘镇韦就站在他身后静静注视着每一个字,那种真实惨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会不由得让人绷紧那根心弦,期待着他会翻身,会把反派打倒,会携美远走高飞。
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幻想罢了,直到最后的句号画完,他们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但却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
李涟杰沉默了很久,情绪异常低落。
“有必要让观众失望吗?”
陈景扭过头,深深吸了口气,也不愿意再看这份剧本,吐露道:“这是你最后一部古装戏。”
“你不是说你们……”
李涟杰横眉竖眼激动的瞪着他,却看到了刘镇韦,把后面的话憋回肚子里,赌气般坐回椅子上,摸过烟点上,重重丢在桌上。
“你必须改。”
陈景说道:“它现在值九分,改完以后只值六分。”
刘镇韦也觉得太惨了,比自己还要狠,他只是玩弄一下感情,到最后还会以另一种方式获得圆满,这小子直接写死了,再无翻盘的余地。
甚至他相信,如果在里面加入小孩的话,他也一样会这么写。
“哎,我们不妨加个小孩怎么样。”
陈景没再理会李涟杰,疑惑道:“洪熙官?”
刘镇韦也在犹豫,“你说留下一个妻子好,还是留下一个儿子好,我认为儿子对观众的影响更大,而且父子并肩作战也不错。”
砰。
李涟杰气呼呼拍桌,怒视着他们斥道:“不行,一个都不能死。”
两人回头看来,他们都是理性的人,就算明知道会引来一片骂声,但剧情还OK那就可以搞,而且他们预感这部片子拍出来会非常棒,添加了很多新鲜元素。
比如以往的反派,武功未必会比主角高,但防御和血条一定很厚,能撑得住打,观众爱看的就是这些。
这部片子里也有,但反派是一级一级引出来的,功高防厚,人数还多。
主角一定会得到短暂的胜利,抛出一个又一个微弱的希望,并且利用剪辑技术无限放大,最后再被干死,这样的效果肯定会爆。
李涟杰被他们看的气势越来越弱,服软说道:“最多……死掉爹娘了。”
“为什么不是妻子呢,这样可以当一个孝子。”
人类的原始永远是把美的事物留在身边,李涟杰也是一样,但他不能说是因为两个新娘子长得漂亮,而是换了一种更高深的思维方式。
“妻子代表了希望,而父母代表了守护,只有和妻子一起活下去,人们才会看到希望。”
两个钢铁直男顿时明白,就好比夕阳和朝阳。
可刘镇韦还不放过他,“既然如此,那就让孙安儿怀孕吧,婷婷生个儿子。”
李涟杰气到颤抖。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刘镇韦安抚道:“这就像弹簧,压的越狠,观众的期待感就越大,尤其是当这么美的人死掉的瞬间,他们会产生前所未有的愤怒,他们心里会感到憋屈,他们会渴望在接下来的剧情中看到翻盘,尤其是当快要结局时最为强烈。”
“你这是在耍他们。”
李涟杰噌的站起来,夹着烟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这样拍赚不到钱的,会赔死的。”
陈景也反应过来。
“对啊,观众的郁结得不到释放,口口相传之下就没人看我们的电影了。”
不行不行不行,他初来乍到不能这么浪,名声搞臭了,以后就没老板投资他的剧本了。
李涟杰像抓到他们小辫子似的得意笑起来。
“来,我教你们怎么改。”
李涟杰在他郁闷的眼神下夺过笔开始修改,“电影不是拍给自己看的,要照顾观众情绪,结局应该这么写。”
他把结局改了。
没有很圆满,但最起码让那束光落在了主角和妻子身上。
刘镇韦就想找点茬,非要写死一个才安心,还让孙安儿大肚子,残忍到陈景都想给他一巴掌,死已经很惨了,还搞一尸两命。
“杰哥,编剧署名就让给镇韦哥吧,我就不参与了。”
陈景已经想到播出后会被怎么骂,最冤枉的还是元奎,他肯定左右不了剧情,只能当个没感情的拍摄机器。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出人头地吗?我只是顺手提携一下后辈而已,这种虚名无所谓啦。”
“他没有名气嘛,这部续作还是要挂你的名头才好用。”
李涟杰也明白陈景最好不要露面。
刘镇韦晦气同意,说道:“你回去把剧本写出来,然后再说。”
“好。”
陈景长舒一口气,郑重收起剧本。
“到中午了哎,一起吃点?”
“随便。”
三人出了公司,一路往维多利亚港步行。
灿烂阳光仿佛撕裂了他们头顶的阴云,让三人不约而同感觉到重获新生一般,这就是电影带来的影响,它能改变你的心情。
“来多久了?”
“几天。”
“几天就能捣鼓出这种剧本,很不错哦。”
刘镇韦赞赏一句递给他根烟,扭头跟李涟杰说:“让他过来给我打下手吧。”
李涟杰紧忙摇头,“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能是麻烦呢,我看他很有潜力,加以调教的话,未必不能写出一部好作品。”
“还是拍完这部戏再说吧,让他多接触接触片场,看看怎么选择。”
刘镇韦觉得也对,临时改剧本是家常便饭,如果他能适应,还能有急智那确实适合,不然一辈子都是打下手的命。
陈景不管他们说什么,只顾着伸长脖子瞭望维多利亚港,几艘船舶、渡轮来往,游客熙熙攘攘,现在就如此繁荣,大概和后世没什么两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