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我肩负护卫重责,怎能离开陛下左右!”林言的反驳苍白无力。
但是内心燃烧着装逼之火的司洛根本不给他机会,紧接着反驳道:“可是我等外臣,不似林将军这般忠诚于陛下,万一被抓了,供出那条生路怎么办?”
“林将军如此推脱,是不想为陛下赴死,还是想让其他宗室代林将军去呢?比如黄……”
此言一出,黄姓宗族连连摆手,要么喊着“陛下,我等不习弓马,难与唐军周旋啊”,要么高呼“大伯!我们可姓黄啊!咱才是一家人!”
看这号丧劲,就是亲爹死了都没那么真。
林言青筋暴起,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喊着“那我就先杀了你灭口”,拔刀冲向司洛。
“住手!”
黄巢一声断喝,林言的刀停在半空。
堂堂大齐皇帝,头一次如此正式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兵。
他不得不承认,司洛说的每一句话,都卡在他最关注的点上。司洛和齐天概是突围的向导,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离开身边。而如果让别的外臣出面,生死关头,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背叛。
背叛,是黄巢一生的逆鳞。
仅仅两年,他从天下新主到丧家之犬,全是被尚让、朱温这些叛徒所赐。
山脚下围满了唐军,更围满了他曾经豢养的狗。这些狗正在新主子面前高声狂吠,妄图用他黄巢的项上人头换余生的金骨头。
突围是黄巢人生的最后一搏,他不能再交给叛徒。就是送死,也是自家人最可靠。
“司洛。”
被言语刺痛的黄巢盯着小兵的脸,表情阴晴不定。
“你挑拨宗室,罪该万死。念你探路有功,且正在用人之际,权且留你御前效命,将功折罪。”
“言儿啊……”他转向望向气急败坏的外甥,时隔多年再次叫出了对方乳名。“休要听人胡说。你是朕,不,你就是舅舅最亲的家人,什么姓黄姓林的,舅舅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眼下这情势,不仅仅是舅舅一人的安危,更是整个家族的危难啊。我们是一家人,这些担子,要一起担起来啊。”
林言听到这,当下一愣。他想退出房间,可是亲爱的舅舅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根本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黄姓宗族们连忙下跪行礼道:“陛下说的甚是!臣等觉得,林言是分兵突围的不二人选,臣等这就去准备突围之事!”
林言愣在原地,气的浑身颤抖。
-------------------------------------
突围的命令很快传遍了襄王村的全部残兵,众人得知有了生机,都忙着准备兵械甲胄。
司洛和齐天概迎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他们找到了村子里安静的角落,商量着后面的办法。
齐天概:“既为突围分摊了包围火力,同时也除去了林言这个不稳定因素,一石二鸟,做得很好。”
“都是在您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他学着体制内的口吻答道。司洛一边帮齐天概更换掉染血的纱布,一边听着后者的夸奖,脸上强忍着笑意。“对了,刚才您看到黄巢背后的菊花了吗?”
齐天概:“那是黄巢的【英魂】。幻景中的历史传奇人物,身上都寄宿着英魂。高等级的时川游人可以通过攻略高等级幻景获得这些英魂。当然驾驭这些英魂,更需要极为强大的能力和大量的灵尘。”
司洛:“黄巢这样人,英魂一定很强大吧?”
齐天概:“应该是。不过这次是我们保护他逃生,应该见识不到他的英魂之力。将来有一天你进入他带兵打仗的幻景,也许就能领略一二了。”
司洛:“哦,还真遗憾呢。那领导您这么厉害,是不是已经获得很多英魂之力了?”
齐天概:“即便是时川铁卫,同一时间也只能让一种英魂之力附身。我确实有英魂之力,不过这次幻景太匆忙,未能来得及选择寄附。”
司洛:“没事,咱们已经把最大的威胁林言挤走了,系统又为我们指明了路线,这次的任务基本手拿把攥了,有没有什么英魂之力也不重要吧。”
齐天概眉头紧蹙。“危机远远没有过去,不要掉以轻心。”
“您是说,咱们还没看见那个叫吴佑的出手?”
“不,是这个副本的难度一定不仅于此。按照【时川幻景】的机制,幻景和进入其中的游人等级挂钩。我跟你说过,眼下这个副本的难度因为我和吴佑的闯入,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的天级,天级的幻境不会这么简单被你攻略的。”
包扎完成,齐天概在司洛搀扶下站起身,面色凝重望向士兵们聚集的村中祠堂方向。
“您的意思,是说后面还有坎?”司洛长叹了一口气,刚刚被夸奖的喜色消散于无形。“难道系统爸爸骗我,那条路上有埋伏?”
他突然感到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整个人被深深的不安笼罩着,那感觉特别像刚开始进入幻景的日子。
“幻景不会欺骗游人。”齐天概拍了拍他的肩膀,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有危险也不用担心,有我在。”
“可是您的伤……”
“不碍事,保护时川游人是我的天职。只要我没死,绝不会让你冒险。”
望着男人真挚的眼神,司洛心里一软。
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重伤濒死的齐天概如此笃定的说要保护他。但是他相信,这不是假话。
九州铁卫是穿越者的英雄,而英雄,总是站在最前面的。
齐天概努力撒开司洛的支撑,脚步蹒跚的独自走向祠堂。摇晃的身影里,他每一步都踩在刺骨的疼痛上。
司洛觉得,他的背影很高大,如高山仰止。
-------------------------------------
就在司洛和齐天概商量对策的同时,林言趁着夜色钻进了村子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窖。
火石点开亮光,靠坐在墙角的黑影嘴角露出浅笑。
此人是林言的手下在司洛和齐天概回村前,从林子里抓到的俘虏。当时此人断了一只手,极度虚弱,却还大声高呼自己是感化军节度使时溥的使者。
时溥,此时是黄巢最大的敌人。
这么招摇过市的细作,要是放在黄万通手里,早就一刀砍死了。
但是林言没有杀他,反而是关了起来,并送给了救命的药食。
因为时溥不是第一次派人联系他了。之前给出的条件,是活捉黄巢,就能封侯。
林言犹豫过,但始终没有答应。
“你是时溥的使者?”林言问道。
使者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林言……无名之辈。”
林言没有理会对方的轻蔑之语。他现在心里全是对舅舅的愤怒。
“回去告诉时溥,我现在答应了。”
“不不,价码变了。”使者冷酷说道。“我要亲眼看你砍下黄巢的头。”
“时溥原来说,是要活的,不用我动手!”
“那是过去的要求。”使者摇了摇仅剩的食指。“现在,我必须要亲眼看见黄巢死。”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林言攥紧了拳头。
出卖黄巢,是一个外甥对无情舅舅的报复。可是杀黄巢远远超出林言的限度。手刃亲人,他做不到。
“那是我的舅舅,我不可能自己下手!回去告诉时溥,见到封侯的诏书,我就带你们去突围的地点,其他的休想……”
见林言情绪愈发激动,使者知道光凭语言是不够的。他踱步到林言背后,仅剩的手在空中轻轻滑动,像是在一个无形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只蛊虫,悄无声息的放在了林言的后颈上。
蛊虫咬破林言后颈,后者甚至来不及感觉刺痛,那虫子瞬间没入皮肤。
随着一阵寒颤,林言成了目光呆滞的傀儡。
“带我去杀黄巢,就现在。”
这下林言不再抗拒,木然的打开了地窖闸门。
吴佑,再次沐浴在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