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很大。

自朱元璋打下南京，后在此登基称帝之后。

他便改名此地，为应天。

寓意“上应天意”。

但真正的应天府，已不只是一个南京大小，内还包含八县之地，占地极广。

后世记载，

据明朝中页时期，应天府人口已打到一百二十多万人，成为当时全球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城市，没有之一！

而这也足以可见，应天的辽阔。

而如今，虽是明初，经历了元末的残酷，以及朱元璋一统天下的征战，但好歹立国已有二十四载。

如今的应天，不管是任何角度任何方面，都在节节攀升。

其中，

自皇城出来之后，离开内城河，大约是走了接近半个时辰，走的朱允熥脚都有些累了的时候……

朱元璋终于到了他要来的地方。

应天府，新建的城墙。

元朝至正十六年，朱元璋亲自率领大军，发兵三路拿下南京，直接将当时的城墙都打的极为破碎。

洪武元年，朱元璋便重新修建城墙。

此时的城墙之上，日日夜夜都屹立着京城守卫将士们的巡视，以及戒备。

不过朱元璋出宫，虽很低调。

可来自于蒋瓛的锦衣卫，还是在暗中跟随，默默保护的。

朱元璋想登上城墙，自是轻轻松松。

随手让两边的守卫全部滚蛋。

然后，

朱元璋带着朱允熥屹立在这新建的城墙之上，深呼吸一口气。

“到了。”

朱元璋的眼眸逐渐肃然了起来，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声音沙哑道：“这就是朕，送给你的礼物。”

朱允熥：“？？？”

两眼一摸瞎。

什么玩意儿？

朱元璋知道朱允熥没明白，便直接拎着他的衣领，让他面向应天府内，冷声道：“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朱允熥疑惑。

他放眼望去，此时他的角度，是从城墙之上，往内看去。

并且因为高度不错，可以看到很多景象。

他便老老实实道：“第一眼看到了繁华的秦淮河，好多船，好多人，看起来挺热闹的啊，往里还有内城河，玄武湖，皇城……”

“嚯，这一眼看过去，人还真不少呢，孙儿还真没想到，应天府如今居然有这么多人呢。”

朱元璋也在看着里面，开口道：“你觉得他们生活的如何？”

朱允熥想了想，道：“应该还不错吧，毕竟能在应天里的生活的人，看他们衣衫，状态，溢出来的烟火气息，想来这就是平常人家的生活吧。”

“他们如今身为大明的子民，他们生活的如此安康，想来他们一定会感谢皇爷爷您的。”

感谢……朕？

朱元璋闻言，脸上不禁似笑非笑了起来。

没有反驳。

他只是让朱允熥看了片刻，然后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转身。

“看另一侧，看远一点。”

“睁开眼睛再好好看看，朕大明真正的子民！”

“你觉得，他们会感谢朕么？”

而这一刻，

朱元璋的话语当中，已充斥着无尽的萧条，落寞。

但是，却有无穷的韧性一般！

朱允熥不由的转身，看去。

而后，身躯一震。

如果只是看近处的话，其实是没有多大的区别。

任何城市都是这样。

中心点繁华，接着以中心点往外扩散，会逐步成为郊区一般，冷清。

而此时的应天府，虽没有郊区这样的概念。

但是核心本质是一样的。

刚刚看应天府内，看秦淮河，看护城河，看皇城所在！

朱允熥只看到了应天的繁华，蒸蒸日上，勃勃生机！

可如今在看外面……

城墙附近，乞丐的数量便一下子增多了，小商小贩的数量，亦是一下子增多了起来。

同时，这里已汇聚了太多衣衫不整，眼眸麻木的人。

而这些人，倒还好。

因为有应天府的救济，他们最起码还能够活着。

可再往远处看看，瞭望远方，看的在认真一些！

漆黑的一团，开始出现了！

流民！

那是应天府远处，已开始出现的流民，乌央乌央！

他们比乞丐还要糟糕，他们身上的生机都已不多！

可所有人，都在缓缓的往应天府方向汇聚！

因为这里是大明的京师，是所有人觉得还能活着的希望所在！

朱允熥看的，不禁微微怔住。

朱元璋此时，亦是开口，叹息道：“看清楚了么，同样的一片天下，同样的朕的子民，只是一道城墙之隔……”

“里面，跟外面，就似是两个天下一般。”

朱允熥沉默，他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半晌后，

他不禁苦笑道：“爷爷想告诉孙儿，天下百姓的贫瘠和艰难，直说便是，孙儿又不是不能理解……”

朱元璋闻言轻笑了一下。

伸手。

摸了摸朱允熥的头发，似是真的把他当做小孩子。

朱元璋声音沙哑道：“咱知道你聪慧，也知道你能理解，可是有些事情，总要亲眼看看，才能印象深刻。”

“这些流民，就跟咱小时候一样惨，咱小时候爹娘死了，都没地方埋，咱也差点死了，咱拼了命的打天下，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能好好吃上一口饭吗？你说，咋就这么难呢？”

“咱以前没有关注过你，所以教导的少，趁着现在咱还活着，咱努力多教导你一些，你就能多明白一些，咱朱家的人如今虽然坐了天下，但是心里，要一直装着百姓。”

“爷爷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以后……”

朱元璋敞开心扉，教诲了起来。

似是想到了多年之前一般，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亲手教诲着朱标的。

太子朱标啊！

他一辈子的心血，被他视为如今一生仅剩的亲人了！

可现在，

伴随着朱允熥的出现，虽然朱元璋没有直说，但是他的心里，却似乎，在缓缓纳入了第四位亲人的位置。

而，不知怎的。

听着朱元璋那暮气沉沉的话语，朱允熥眼眶也不禁泛红了起来，似赌气般开口道：“爷爷！”

没有多说。

朱元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呵呵道：“好，好，好，爷爷不说丧气话了，不说了不说了。”

“你在大本堂给了爷爷一个惊喜。”

“如今，爷爷也送你一份礼物。”

“让你看到天下百姓的贫瘠跟艰苦，只是让你去了解，认识到这些，这只是第一步……”

“你的礼物，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