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通伤的病人在监护室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转入普通病房。

不得不说，这个病人确实福大命大，四根钢筋贯通身体都没能要了他的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他都可以在床上坐起来，自己一個人慢慢的喝一些米粥了。

“爸，你吃个鸡蛋，护士都说了，光喝粥没营养，你现在养身子最需要补充蛋白质。”大壮剥了一个鸡蛋递给了父亲。

煮熟的白鸡蛋不好剥，大壮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剥完的鸡蛋表面坑坑洼洼的，就像是月球表面。

可大壮父亲却十分开心，想也不想就咬了一大口，里面的蛋黄被他一口气就吞了下去。

“好吃不？”大壮咽了咽口水问道。

“香着呢！”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走进了病房，看着正在吃饭的父子两，她十分熟络的说道：“吃饭呢，怎么就吃稀饭啊，你刚刚从监护室里出来，要多吃点有营养的。”

大壮父亲略带炫耀的晃了晃手里的鸡蛋白：“还有这个呢。”

“这个也不够啊，你得多吃点鱼肉，补充优质蛋白，稀饭最好也少吃点，一碗稀饭半碗水，喝到肚子里没一会儿就排出去了。”

大壮赶紧在一边说道：“知，知道了护士，我过几天就买条鱼给我爸煮了！”

“嗯。”

护士笑着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大壮小声说道：“病人家属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行，爸你先吃着，碗筷你就丢桌子上，我下午有两个自行车要修，晚上来再给你洗。”大壮交代完，便跟着护士走出了病房。

在病房里大壮一直都乐呵呵的，可刚一出门，转身关上房门，他的表情瞬间就沉重了起来，脸上的皮肤就像一块破布耷拉着，显得无比疲惫。

护士见状不由得叹了声气，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大壮：“费用欠的有点多了，尽快缴一下吧，不然药房开不出来药了。”

“知道，知道，真是麻烦你们了，药不能停，我家里的房子已经有人在看了，等拿到钱立刻就给你们送来。”大壮一听到要停药，立刻有些焦急。

“这个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住院账户里面没有钱，药房直接就把你的账户锁了，我们医生开药都开不了。”护士有些为难道。

大壮听完后沉默了，脸上的肌肉却还在不停地抽搐，表情有些狰狞，不熟悉的人或许会害怕，但急诊病房的护士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很清楚他此时其实内心更多的是无奈和伤感。

“肇事司机的赔偿款还没有吗？”护士心里其实也挺纠结的，催费这个工作谁都不想干，她们护士又不是放高利贷的，不可能凶巴巴找病人要钱。

“没有，在打官司，司机不愿意垫付，保险公司那边也在拖，我家车子已经卖掉了，房子位置不好，而且太小了，不太好卖。”大壮低着头说道。

“那，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你尽量凑吧，楚主任给你们家申请了医院里面的绿色通道和公益捐助，应该还够几天……”护士这时候突然有种罪恶感，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大恶人，反过来安慰了两句，赶紧转身走了。

大壮则站在病房门口好一会儿，他似乎很疲惫，想要坐下来休息，可最终他还是迈步向外走去，准备去把两辆自行车修完，看赚到的钱够不够买一条最便宜的鱼。

“晚市有卖不掉的死鱼，营养价值虽然没有活鱼高，但应该也差不多，但价格会便宜不少……”

大壮就这么精打细算着，脚步慢慢的又有了力量。

从小就得了脑瘫的毛病，这让大壮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抱怨放弃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坚持下去才不容易。

……

……

楚良今天做了六台腹腔镜手术，累得不行。

省二院升上三甲以后，知名度提升了不少，病人数量也理所当然的增加，这让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骤增。

不过听说省二院高新院区已经在筹备中，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投入试运行，医院今年会迎来一个招聘大年，填补人员上的不足。

从手术台下来，楚良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自己的白大褂回到了科室。

高童今天又来找楚良了，顺便还带了一个人，楚良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正是向日葵基金的创办人，那位五年换了三次肾的王旺业。

和新闻上光鲜亮丽的大企业家相比，现实中的王旺业就显得没有那么精神了。

整个人都很消瘦，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晦暗色，这是尿毒症患者毒素沉积后的表现，不难推测，一年前刚刚换的那颗肾恐怕又出了毛病，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王旺业是准备继续换肾，还是认命透析了。

王旺业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和普通病人那种黯淡无光的状态完全不同，看到楚良出现，他立刻起身主动打招呼道：“楚主任，久仰大名，上次看了你的手术直播，真是惊为天人！”

楚良只是笑了笑，说道：“过奖了。”

高童这时候说道：“楚医生我把你上次说的无创伤手术的技术和王总说了一下，他很感兴趣，今天特意来找你具体了解一下。”

楚良问道：“病人呢？”

王旺业笑着说道：“老爷子95岁了，折腾一趟太费事了，我想着我先来问清楚，到时候让老爷子来少走点弯路。”

还是不太相信NOTES技术吗？但又觉得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不愿意放过，所以先过来摸清楚底，到时候可以给合作伙伴一站式服务，贴心到家……楚良倒是很能理解王旺业的顾虑，并且对他这种谨慎的性格挺欣赏的，果然能成为大企业家的人为人处世总有自己的一套。

没有戳破王旺业的想法，楚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道：“说的有道理，老人家来一次确实挺麻烦的，那王总你这次想要了解哪些，我尽量给你讲解一下。”

王旺业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问，楚主任你以前有做过这种手术吗？”

楚良摇摇头：“没有。”

王旺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国内有没有成功的先例呢？”

楚良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王旺业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楚主任你没见过成功的案例？”

“你当然可以这么理解。”

王旺业看着一脸平静的楚良，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下去了。

这是在医院，不是在酒桌上，没喝二两白酒，王旺业一时间竟然找不到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谈判感觉。

于是他只能放低姿态，老老实实的问道：“那楚主任你有信心做这台手术吗？这个病人身份比较特殊，手术不能出意外。”

楚良道：“手术都有意外，但我能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有信心能完成，至于没有先例的问题王总不用担心，给95岁高龄病人做手术国内估计没有先例，但家属如果强烈要求手术，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创这个先例。”